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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转眼到了五月,日子在眼前一晃而过。
五月二十一日,农历四月中,小满,池芸和严舸一同返乡。
明天就是法院开庭审理的日子。
严舸的舅舅和叔婶,雇凶杀人,证据确凿,属故意杀人罪,死刑亦或是有期徒刑,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
他们从警察局走出来,好些看热闹的人围在大门口,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高个男人,抓住严舸的裤腿,扑通跪在地上,池芸定睛一看,是严舸的堂哥。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米八的大高个众目睽睽之下给弟弟跪下,得下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严舸弯腰托住堂哥的手臂拽人起来,“哥,你别这样。”
堂哥重心往下,存了心耗着,苦着一张脸,声音悲戚不堪,“小船,人不能忘本,我爸我妈的确对不起你,你的苦楚我感同身受,你心里有恨我理解,但是我们毕竟都是你的亲人啊,千错万错,罪不至死,我替他们向你磕头,你原谅他们吧,原谅他们吧……”
堂哥一边说着一边头去撞地面,严舸用手挡住,使劲把人拉起来。
“你别磕头,我承不起。”他的声音出奇冷淡理智。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灭了。
堂哥绝望地看着严舸,“你让我这么做……才能够原谅他们?”
“什么都不用做,你们的道歉我不会接受。我现在,就想让他们死。”
那个“死”字,狠狠被他咬碎在嘴里。
不再看任何人,也不理会指指点点的人群,一脚踏进车里,似又想起什么来,侧头看向身后呆愣的男人,说道,“这世上最虚伪的就是,感同身受这四个字。”
你没有遭遇我的境地,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四个字?
车子启动了,将人群抛在身后。
车厢内很安静,没有人开口。
隔了一会儿,池芸忽然说,“今天小满了,古书上说:四月中,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顿了一下,她看向他,“我到今天才深有体会小满的含义。”
过盈则亏,小满即可。
严舸没有说话。
法院第二天九点才开庭。
办完事,下午两点,还有大把的时间,做很多事。
小镇还是老样子,多了一些高楼。琐碎的记忆零星的回忆也都还在,陈旧的,泥泞的,一脚踏在土里,埋在心里的。
他们从车上下来,走过“红灯区”,还是老样子,车子塞满街道,格子路上飞溅而起的污水,脏兮兮、闹哄哄,无一不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初中校园里正在举行着一场足球赛,他们和学生一起挤在看台上,场面热闹、畅汗淋漓,身上的血液也为此沸腾,最后的结果似乎并不重要了。
散场前提前从看台上跳下,从人群中退出来,喧闹渐渐远去。
学校的变化很大,正对校门口建了喷泉,阳光下晶莹的水注喷涌而出,挂起彩虹;教室门口随处可见的书法展品,孔孟之道,李白杜甫的诗,油画国画交相辉映,诗书气浓厚;名人雕像旁边,石刻的雪白卷轴打开,记载着名人丰功伟绩的一生,激励后人学习;简陋的自行车棚架被移走,过去那段供学生出逃的出入口也被厚厚的水泥墙堵死。
堵死了又能怎样呢,他们这些学生就像困在鸟笼里的小鸟,总能想出新的途径。
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他们的执行力与胆量是不容小觑的。
想到这里,池芸忍不住勾起唇角。
走出校门,对面马路有一家饰品店,池芸不让严舸进去,叫他在外面等,自己走进店里,果然在里面找到一只波点的马克杯,款式和严舸当初送她的一模一样。
那只杯子现在还放在她办公桌上呢。
她把杯子买下来,请老板用漂亮的礼盒装起来,选了一块漂亮的礼盒包装纸包在外面,冰蓝色绸带绑上一个蝴蝶结。付了钱,走出店门,把盒子塞进严舸怀里,“送你的。”
严舸把袋子拎在手里,问,“是什么?”
池芸故作神秘,“你猜看。”
严舸看了会儿,重量和大小很难猜不出来。
池芸看他的眼神,“猜到了?”
“嗯。”
“是什么?”
严舸笑一笑,没说话,揽过她的肩膀,侧头在她耳边说,“谢谢。”
他说的很认真。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把一切事情都看的极为郑重,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从他嘴里说出便有另一种味道,真诚不敷衍不应付,让人感觉被尊重被重视。
有这种特质的人听说很结人缘。
池芸想,说特质,倒不如说是态度。这说法应该是真的,当初她被他吸引,多多少少也承因于此。
第二天上午九点,法院如期开庭。
人来了很多,场内的场外的,里外三层,堵在门前。
被告进场,严舸的叔婶池芸认得,另一个便是他的舅舅,顶着一个秃瓢壳,铐着手铐,在警察的带领下走进被告席。
池芸感到眼熟。
不及去想,开庭时间到,全体起立,宣布法庭纪律,合议庭进入。
两个小时,很顺利,也很精彩激烈。
对方律师极力辩护,奈何人证、物证充齐全,更有方警官长达三年的锲而不舍,铁铮铮的犯罪事实摆在眼前,徒然的狡辩。
从池芸的角度只能看到严舸的侧脸,毫无波澜,天秤的砝码握在他们这边,局势已定,毫无悬念,他很静,在等。
池芸也在等。
指针每走一秒,压抑焦灼便少一分。
“是……我承认。”被告席上,那三颗头颅垂下。
法官拿起锤子,判下他们有罪,一锤定音。
舅舅雇凶和恶意杀人,死刑;叔叔和婶婶,则视为情节较轻,判以六年有期徒刑。
宣布完毕,场上沸腾喧哗,池芸一颗心坠下来,落在地上。
她笔直望向严舸,似有感召般,他突然也扭头寻过来。
没有笑,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