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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不远,有一条小小的水渠蜿蜒曲折,绕着叶府花园一圈,又从墙根流出府外,汇入通惠渠。走过渠上小桥,是一片小小的开阔水塘,塘中芙蕖在月色下半开半闭,夜风轻轻送来清雅芬芳。过了荷塘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墙上累累的紫藤花深深浅浅,顺着搭就的竹架子爬了满墙,淡淡的清甜花香阵阵涌来。
主仆两个走到月洞门前,青萝上前轻轻扣了扣门环,很快有小丫鬟前来应门,引着两人穿过绿茵漫地的青石路,绕过院中一座一人多高嶙峋多孔藤萝缠绕的太湖石,就是小院正房。因是叶兰音叶雪音两个居住,紫藤坞比碧桐院要略大一些,一明两暗三开间,两侧东西厢房都是两间,四角各有一间小小的耳房,分别做茶水间、杂物间之用。
正房中间的堂屋是两位小姐共用的起居室,西侧是叶雪音寝室,小丫鬟带着桐音主仆进了东侧间,叶二小姐一身家居便服,一头长发松松绾成随云髻,只插了一根琉璃多宝菊花簪,淡施脂粉,别有一番风流韵致。彼此客套问好后,叶二小姐拉着桐音的手,语气略带亲密地问道:“四妹入夏以来躲得好清闲,前日我设宴赏荷,怎地又推脱不来,害得宁妹妹还说:‘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竟还未记住四姐姐的容貌。’”
叶桐音低头轻笑:“范家妹妹最是聪明伶俐爱说笑,必然不会跟我计较。”她不喜叶兰音为人,平时来往不过维持姐妹表面情分,故而也不接着她的话往下多做解释,说完这句话就含笑不语,等着对方开口。
果然,屋里静默了一瞬,叶兰音便开口了:“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端午可是大节,四妹你不会再缺席了吧?”桐音摇摇头:“端午自然是阖府庆祝的,祖母、父亲、母亲都在,再有天大的事,我也不敢不出席的。”
叶兰音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那就再好不过,二姐这儿有样别致玩意儿要送你。”说着转身从妆匣内取出一支小小的簪子,簪头是各色绒线攒成的五彩蜈蚣,蜿蜒如生。桐音不由赞叹了声:“好逼真的豆娘!”接过来细细玩赏,细细的腿和须子随着她手指动作微微颤抖,委实惟妙惟肖。
叶兰音道:“这簪儿是前几日赏荷宴时宁妹妹拿过来的,说是宣表弟不知从哪里淘腾来一匣子各色端午配饰,虽不值几个钱,贵在精致好玩。我们几个都有了,因你没来,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挑了个,喜不喜欢都是它了。”说罢掩嘴而笑。
叶桐音略有些疑惑,接过随口谢了:“有劳二姐了,改日见了宁妹妹,我定然当面道谢。”叶兰音嘴角噙笑:“只谢宁妹妹吗?”叶桐音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哦,还有宣表哥,自然也是要谢的。只是内外男女有别,怕是没机会遇见了。”
叶兰音觑着她的神色:“若真想见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是母亲娘家亲外甥,并不需十分的避嫌,就说眼前,端午宴必然是能见到的。”
叶桐音一笑,落落大方的回答:“那么到时见到就向他们兄妹二人致谢吧,只是惭愧我的女红在姐妹中最是差劲,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又问叶兰音:“不知二姐可曾回礼?”
叶兰音嘴角掩不住自得的轻轻翘起,从针线笸箩中拿出两个香囊,都是荷包样式,一红一青。大红色的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五只毒虫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竹青色的则绣了艾草粽子,碧青的艾草,草绿的粽子,大方低调,针线细致,看得出绣者是花了心思的。
叶桐音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番,心下对叶二小姐的心思已是了然。两人坐着又闲聊了几句,因天色已晚,叶桐音起身告辞回去不提。
端午节当天,一早起来,桐音就被红药青萝张罗着系上五色丝线,腰间挂上塞了香药的香囊,精心梳了垂鬟分肖髻,簪上几朵碎珠攒成的珠花,红药见妆匣内多了支蜈蚣豆娘簪,因是应景,又做得精致,便拿来插在鬓边。桐音在镜中看到,微微蹙眉,抬手想摘下来,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手。
五月初五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艾叶和雄黄的味道,院中丫鬟婆子们拿着艾叶熏燃驱虫,小丫头们额头上都点了调成糊状的雄黄酒,远望去仿佛贴了鹅黄花钿。叶府的端午家宴设在荷塘北侧一处开敞通透的水榭内,临水一面的落地门窗全部敞开,微风卷着荷香阵阵袭来,清凉惬意。桐音刚进入水榭回廊,就看到朱漆美人靠上几位或坐或靠,或投喂赏鱼的叶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