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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地侧身躺在沙发上,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但她好像能穿透那层眼帘,看到外面的世界一般。灯光照耀在皮沙发上,让沙发的纹路无比清晰。背对着她的,是正在播放的电视。
电视的声音被关得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她可以听见,混合着外面的蝉鸣声,给她带来些许人气,和安全感。
也许是外面有什么猫,将垃圾桶推倒在地上,“砰”地一声,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她没有睁开眼睛,但眉头紧锁着。她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努力让自己能感到更多的温暖。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外面没有事情,甚至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然而这些都只是徒劳罢了,她的脑中还是不断地被各种各样的细微声音所侵扰。她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的耳朵只听电视机的发出的声音,不再去管其他的任何噪音。
猛地,似乎是时钟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由得睁开双眸,只见外面已经阳光明媚。阳光温暖了她的双手,她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小时候的客厅里了。
她正在一个商场的座位上,人烟的喧嚣使她感到安全的同时,又带给了她一种新的压力。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父亲的双手。他正牵着一个小孩子,渐行渐远。他低下头跟那个女孩的交谈声传入了她的耳中,似乎是关于她的,又似乎不是。随即,她看着他冲她招招手,然后他没有叫她的名字。
从她的身后窜出另外一个小女孩,她比那个父亲牵着的女孩大一些。
那是小女孩的名字,不是她的。
他们一家人,手牵着手。
刹那间,他们仿佛咫尺天涯,她没有怨恨,也没有怒气,只是……孤寂。她转身,想要离开,却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挽着其他人的手,笑得明媚,像个孩子。
她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往前走了两步后,她看到了那个属于家的门并没有关严。她推开了门,看到了满室狼藉,只是眨眼间,屋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外面忽然黑了下来,房间由客厅变成了卧室。她顺势躺了下去,却再也闭不上眼。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与作用,她冷得发抖。
耳中还是不断地放着电视剧,只不过这一次是用手机播放而已。她想闭上自己的双眼,但舍不得闭上自己的双眼。
她睡不着。
她是谁?
她不重要。
她还有谁?
她一无所有。
她叫易秋。
她死在了卧房里,而谁都没有发现她的离去。
那些曾经拼命想要压下去的记忆和情感,逐渐将易秋的大脑占满。她离不开人,却又畏惧着所有人。她恨着孤独,却又不愿意打开心胸让任何人进来。她渴望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却又不敢将自己最真实的部分交付出去。她的一生都处于矛盾之中,自以为清醒,却又从未明白过任何事情。
她到底是如何将这些遗忘的?
不,说遗忘或许还不太对,更像是被压制下去的,而现在,被解放出来的情绪喷涌而出,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易秋慢慢地坐了起来,她的头其实还是有些疼,只不过比起后脑勺的疼,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将自己创造的世界,交给别人看了。因为……拥有读者,就代表了不再孤单。她疯狂地害怕只有一个人,一个人……
正当她蜷缩在床的角落里时,门忽然被打开。
布鲁斯就这么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银盘,身上穿着休闲服,黑色的紧身衣已经被褪去。不知道为什么,易秋的眼中就这么蓄起了泪水。她最绝望的时候,是布鲁斯将她救出来的,现在也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最害怕孤单的时候,依旧是布鲁斯走进来的。
或许是看到易秋眼中的泪水,布鲁斯赶紧上前,将银盘放下。他关切地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所有情绪,在此刻塌陷。
她猛地扑过去,将自己的头埋在布鲁斯的胸前,那种委屈的感觉驱使着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不断往下掉。布鲁斯先是有些不知所措,但之后又十分熟练地将易秋拥入怀中,不断地轻轻抚摸着易秋的头,沿着背脊,安抚着易秋失控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