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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的梨花已开到荼蘼,洁白的花瓣在夜色中飘零。
一片,一片,宛如皎洁月光生出的精灵,轻盈地落下,在翠绿色的草地上铺呈出冷艳的幻境。
应臻怔怔地看着梨树下那个负手而立的背影,颀长挺拔,回忆如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撩拨着脆弱的心弦,让他不自觉地提步,向着那人缓缓走去。
没有满天的霞光,只有夜凉如水,冷月伴着星辉,让心在不由自主地狂跳中,却又不明就里地有些近乡情怯。
应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盼什么,又在怯什么。深吸一口淡淡的梨香,踩碎一地浅浅的光影,他觉得这一切一定是自己的幻觉,那短短的距离,他仿佛用了半生来跋涉。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企盼什么,所以,当那人转过身,应臻终于看清楚他的容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失望。
照说,这人的容貌很不错,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鼻子高挺,黑眸深邃,即便是仔仔细细地看,好像也说不出长相有什么明显的缺陷。
若实在要说有,那就是月光照在他脸上,总让人觉得有种不可捉摸的阴冷,薄唇勾着一个原本非常完美的弧线,却又总像是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
应臻的心里就是揣着说不出的失望,那不是他想像中的样子。可是,别人就长成这样,又有什么不对
两人对面而立,僵持了良久,应臻终于从内心的小世界中觉醒。对方略带尴尬的神情,让他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得太久了,人家怕不以为自己是个花痴吧。
确实,这人比他这些天看到的所有太监都养眼,有道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是偌大的皇宫,应臻今日方才发现一只“好鸟”,多看几眼,犯犯花痴,也不为过。
因为两人都穿着便装,那人一时瞧不出应臻的身份来,只得干咳了一声说道“不知这位公公在何处当差这么晚了,还有公干外出么”
公公应臻对这一声称呼感到又是突然又是郁闷,自己长得如此英武不凡,哪里像个太监了这人看着一表人材,不想却是眼力太差。
然而,他此时还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继而问道“你呢你是哪里当差的太监这么晚了,在这儿干嘛呢”
那人冷峻的面上一凛,板着脸没有说话,应臻看出他似乎是不太自在,又像是有些紧张。
应臻目光一转,这才发现那梨树背后藏着一坛酒,地上还有一摊黑灰,从零星残留的碎屑判断,那是刚刚燃尽的纸钱。
应臻明白了,这位公公想必是在当值的时候溜出来喝酒烧纸钱,怕被人发现,因此才对自己怀着敌意。
他连忙笑道“哈哈,所谓相逢是缘,何必问那么多呢你在喝酒啊,我也正找地方喝酒呢,不如,一起吧。”
说着,他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背靠着梨树,席地坐下,抱起酒坛子,自斟自饮起来,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那人见他喝上了,总算是放下了戒心,也跟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从他怀中接过酒坛子,也给自己倒上了一碗。
没有小菜,只有月光和梨香下酒,虽然风雅,却显得索然无味,而应臻从来就是个沉静不了的人。
几碗酒下肚,他将那人的肩头一拍“我说这位公公,你方才是在给谁烧纸钱呢是亲人吗告诉我呗,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见他没什么反应,应臻以为对方仍有顾虑“你不信你看看咱俩又不认识,过了今晚,咱们就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我能跟谁说去你啊,就全当是对着空气说的,说完就把我当成个屁给放了。”
应臻晃了晃脑袋,怎么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别扭,自己骂谁是个屁呢
“今天,是我爹的忌日。”一句话,回答的极为简单,那人一边望着月亮,一边喝着酒,看起来果然是将身边的应臻当成了空气。
“哦,你爹,”应臻突然神色黯然,“其实,我也想我那另一个世界里的双亲,可是再也见不着了。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你知道么就是我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
“”那人同情地看着应臻,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抽了抽,他觉得应臻要么是伤心过度,脑子坏了,要么就是已经醉了。
应臻用清亮的小眼神看着他我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