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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期待的寒夜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仰头晃掉头上的积雪,余慕娴望着渐渐发白的井口,心慢慢收紧。她知晓四皇女母妃的院落偏,即便有烟做引子,外人寻来也仍需废一番功夫。但她从来没遇到过行动如此迟缓的储君。
“太子哥哥的人怎么还没来?”
听到‘簌簌’落雪的声音,楚玉姝顶着早已变作冰的雪,勉强睁开糊在一起的眼睛。
“不清楚……”敷衍楚玉姝一句,余慕娴侧身从井底挖起一把雪,净净手。四皇女的纱衣着实是中看不中用。裹纱衣蜷在井角一夜,当真是难为了她余慕娴这副小身子骨。
听不出余慕娴话意的真假,又见余慕娴蹲在井底玩雪,楚玉姝皱皱眉。
昨夜起烟的时候,她便以为太子会亲临。
她以为太子会来对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楚国建制时,就有术士批文,说楚国国运缺水。久而久之,楚国皇室中人也惧宫廷走水。另一个是,做皇储的人,多怕登基时天降异象。依着楚国尊儒的体统,若是先皇一崩就遇到宫廷走水,定然是国之大祸。
可,她那好哥哥并没有来……
忍着喉中的不适,楚玉姝想听余慕娴对这件事的想法。
即便余慕娴不过是个八岁的稚子。她却始终相信余慕娴见识过人。
“太子哥哥不来,小哥哥不急么……”楚玉姝尽可能地学着小孩子说话的方式,和余慕娴套话,“姝儿有些想哥哥了……”
听着土堆里的四皇女胡乱称呼着她的那堆兄长,余慕娴沉默了。
这小丫头许是真被吓到了。
平心,余慕娴并不是多喜和小孩子打交道。除开公事与计策,她是个冷心且寡言的人。今日,能帮着这丫头这般多,许是着了花玉奴的魔。
宫廷之内,嘴多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巧的是,花玉奴属于另外一小半。
端起当年在花朝国教导女帝的耐心,余慕娴伸手拂去楚玉姝头顶上残余的冰渣:“太子许是要用早膳,四皇女莫要着急……”
“唔……”承着余慕娴扫冰的情,楚玉姝有些失落。
她到底是高估眼前这个‘小哥哥’。余文正在楚国再有名气,他八岁的遗子也难在此时企及他父辈的才智。
“小哥哥,你不冷么?”楚玉姝百无聊赖地靠在井壁上,她方才竟是起了要保这小子命的心思,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冷……”见四皇女没追问,余慕娴也乐得自在。她懒得与六岁的丫头分析宫闱秘事。即便这丫头本就在宫闱内。
太子没来自然不可能是太子用膳。她之前的种种推测都是建立在国破了的基础上的。若是国没破,那便一切都不值得计较。譬如,昨晚的丧钟不过是楚帝自编自导的一场戏,譬如,井角里的四皇女不过听信闲言,被人算计……
这些都有可能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四皇女可是有法子出去?”余慕娴打破两人间的沉寂。昨日入宫时没有用早膳,当下更是冷饿难捱,她急着出井去。
无论国破与否,活着总是最重要的。若是昨夜国没破,那托四皇女的福,不久就该有宫中的婢子来寻她们。
“没有。”楚玉姝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坠井她谋划了多日,能接应她的人只有与她一母的三皇子楚宏儒。除此,她还有个保密的伎俩……此刻不能说。
不能出井的结论一出,余慕娴不由得蹙蹙眉。若是井中只有她一人,她试着爬井也好,安心等死也罢,都无什么大的所谓。她前世无憾,此世无求,唯一的记挂,娘亲与胞弟已经南渡,也勉强算是报了余文正夫妇的养育之恩。
只是,这井里并非是她一人。
俯身挖了一把雪喂到楚玉姝嘴里,余慕娴叹言:“若是没法子出井,那就只能委屈四皇女吃雪了。”
“你——”入口的冰寒让楚玉姝打了个寒颤。
“有雪吃总比饿着好。”怕四皇女娇气,余慕娴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把井中的积雪分作了四份,再从四份中挑了一份看上去不太干净的揉成冰团。
“你要本皇女吃这个?”复杂地打量着余慕娴手中那略显污浊的冰团,楚玉姝皱皱眉,她可是从没听说过雪能吃。
“那东西看着脏得很,吃不得……”楚玉姝鄙夷地瞥了余慕娴一眼,居高临下的傲气凛然而显。
“呃……”楚玉姝态度逗笑了正要把冰团喂到自己口中的余慕娴,“这是给慕娴自己吃。”
真是皇家没遭过罪的子嗣阿。
余慕娴一面笑,一面把冰团咬到嘴里。
她本就没有要楚玉姝吃冰的打算。
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她余慕娴自己吃冰已是很逞强,哪里会去为难一个六岁的小丫头。
奈何这井底并除了雪,没有什么可吃的。
“余下的都是四皇女。”余慕伸手指了指刚才分好的雪堆,示意那气愤的小丫头,除了井角,剩余对雪全是她楚玉姝的。
“嗯?”看过地上那分得极清的四块雪地,楚玉姝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你……”
她看得分明。余府那小子吃的是近井角的雪,那儿雪积得薄,不容易把土渣分开。而留给她的,是井中间漏天的部分,雪积的厚不说,冰也少。
他把干净的雪留给了她。
端详着余慕娴像吃面团一样吃着冰团,楚玉姝语气软了下来:“小哥哥还是吃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