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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突如其来,郁容没有惊惶失措。

便是架在脖子上的刀,也没能让他感到多少恐惧:不是还没出鞘吗?

——终归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还不足……如果今天跑到他家的是公.安人员,纵然没做过亏心事,被指“涉嫌杀人罪”,哪怕自知不曾犯过罪,怕还是忍不住会感到心里发虚吧?

“这位郎卫大人,不知小民所犯何罪?”

面对莫须有的指责,少年大夫神态冷静,目光镇定,平静地注视着红衣郎卫。

看面相有三十多岁的郎卫,是个火爆脾气,不耐烦地吼:“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啊?”伸手朝他抓去,“你杀了人,现在要带你去审问!”

本就因死了人而引来了许多村民的义庄,随着这一位逆鸧郎卫的到来,愈发热闹了起来。

篱笆外,一层一层的,挤满了人。郎卫的责斥之言,霎时引来了一阵躁动。

郁容没有束手就擒,轻巧地避开了郎卫的发难,同时做出了十分“胆大包天”的举动——竟然推开了脖子上的刀。

郎卫大怒,顺势抽刀出鞘,直指少年大夫:“大胆刁民!竟敢公然反抗逆鸧卫!”

迎着寒芒微闪的刀尖,郁容仍从容自如,那总是似笑非笑的唇角,甚至弯起了更深的弧度:“既有凶杀案,主事的应是提点刑狱司……郎卫大人缘何越俎代庖?”

考虑到时代差异,为了防止无意识间做出什么违背律法的事情,他对旻国的律条,尤其是“罚刑编”大体研究过,恰好对司法程序有些了解。

不料,这样的询问像触怒了郎卫,其面色红黑、黑里透紫,便是色厉内荏地呵斥:“放肆!逆鸧卫做事哪里是你等刁民能明白的?”拿着刀,似打算以武力威胁年轻的大夫,“休得再啰嗦,快随我回衙门,否则,可别怪这琉鞘刀不认人了!”

老里长在这时出现了,扒开人群,焦急地跑到两个人的中间,后对郎卫行了个大礼,嘴上求着情:“大人明鉴啊,小郁大夫怎么可能会杀人,那张周氏是中毒死的。”

“用得着你多嘴?”郎卫一把推开挡着路的老者,“他毒杀张周氏的证据,我早就掌握了。”

郁容及时扶住老里长,眉头轻蹙,口中仍是温声细语:“如此,可否请大人拿出证据,人证也好,物证也罢,总得有个说法,好让小的认罪也能认得心服口服。”

没等郎卫回话,一直作鹌鹑状的张油子冲了出来,扬声道:“我、我就是人证,”又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还有物证,这这这一包药小郁大夫你不会不认识吧?”

耍足了威风的郎卫,态度莫名舒缓了些许,他接过药包,打开后递到郁容跟前:“看清楚了吗,这些难道不是你给张周氏开的药?”

郁容看了一眼,没有否认:“确实。”

张油子又插话了:“曹大人,这是断肠草,我媳妇儿今早就是喝了它,才、才会……”说着,又嚎啕了起来。

“郁容。”郎卫板着脸,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郁容轻声说着:“这一包药是我给周二嫂子的,可它不是断肠草。”

俗话说的断肠草,其实是冶葛(钩吻)。他给张周氏开的是治疗癫痫的方子,里面用不到冶葛。

张油子瞪大眼,手指直指少年大夫:“你说谎。”转头看向郎卫,“大人您一定给小的做主啊,这包药就是断肠草,有剧毒,”说着,他又看向围观人群,“让大家评个理……这包药要是没毒,我张茂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村民们不明所以,有些懵。

郁容叹了一口气:“真的不是断肠草,这是马钱子……凡药都有三分毒,端看方子怎么用。”

尽管,马钱子与钩吻差不多是齐名的毒性药材。不过中药里有毒的东西多着是呢。大庭广众的,就没必要说得太清楚了。

张油子像抓住了把柄:“大人你看,他承认药里有毒。”

郁容哑然。

真想掰开这家伙的脑瓜,看看那脑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刚刚说的是那个意思吗?忍不住要怀疑,张周氏之死真的跟他有关系吗,就这智商,能想得出用砒石杀人的计划?

“郎卫大人”可不在意张油子的智商到底如何,一门心思地想少年大夫认罪,要求其跟他回衙门。

郁容没犯罪,自是不遵。

持刀的郎卫仿佛有所顾忌,不敢当真拿刀伤人。

僵持不下。

“郎卫大人若能回答小民一个问题,小民或许跟大人走一趟也未尝不可。”郁容忽然开口表态。

郎卫已然快压不住暴躁了,闻言,施舍一般勉强地开了口:“快问。”

“大人可愿告知,您在逆鸧卫中担任什么职位?”

郎卫冷哼:“我乃七品校尉!你这样违抗我,可是罪加一等!”

话音还未落,倏然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七品校尉,好大好大的官呀!”

——别误会,笑得这么开心,语气尽是调侃的,绝不是我们的小郁大夫。

笑声突兀,惹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便见,围观人群之后,不知何时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几人气质迥然,又立于高处,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

被嘲笑的七品校尉,怒目而视,喝道:“什么人在这里捣乱?!”

笑意难掩的娃娃脸青年,越过人群,步履好似悠然,几个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他掏出腰间一枚墨黑不知材质的牌子:“真巧,区区也是逆鸧郎卫,品级恰好比你高一点,从六品的小小承局。”

“七品校尉”脸色骤变,瞬间没了血色:“逆、逆鸧……”

娃娃脸——正是大前天在郁容这儿瞧过病的赵烛隐——手上一个轻巧的动作,下一刻就将“七品校尉”的琉鞘刀缴获了,嘴上还十分遗憾地说:“头一次遇到冒充逆鸧卫的,真让人失望。”

假“七品校尉”早没了嚣张气焰,吓得连跑都不敢跑,双腿哆哆嗦嗦站不稳。

赵烛隐把玩了一会琉鞘刀:“逆鸧卫可从不做没名头的事,抓人之前怎么能少得了‘驾帖’?还有,校尉无所谓品级,就是个虚衔而非职位,跟‘郎卫’差不多的意思,懂了?下一回假装逆鸧卫,装得像模像样点……哦,不对,你大概是没有下回了!”

这边人在说着话,那边同样过来了的聂昕之一个手势,两郎卫“快很准”地拿下了“七品校尉”,以及跟着冒牌货一起的张油子。

“郁大夫。”聂昕之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郁容蓦然回神……看着被真正的逆鸧郎卫,凶狠地按压在地上的冒牌货与张油子,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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