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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秦业自上次与贾环一番交谈,便再没有过见面。这一转眼又过了三两月,本不该有的一些心思却又活跃起来,常常暗自思量不已。
原来,秦业见可儿一年比一年出落的妩媚灵秀,又了解到贾环的处境、前景着实不乐观,心里便存了个念头,想要可儿另觅佳郎,将来嫁入豪门世家,好为儿子秦钟谋个稳妥的靠山。
因贾政素喜秦业清廉,一向多有看顾,所以秦业也能在宁国府、王子腾、史鼎、平原侯等府上走动,他便时常带了可儿去顽,并嘱咐可儿学些大家小姐的礼数举止言谈,又买了两个小丫头唤作宝珠、瑞珠的供可儿使唤,衣着打扮也极仔细,一心要可儿象个诗书大家的闺秀。一来二去间,还真就让宁国府的贾蓉、贾蔷哥俩迷恋上了秦可卿的姿颜。
秦业得知后虽是十分欢喜,可也知自家寒薄,难得正配大家公子,只指望可儿能进豪门作妾。因与贾府最熟,本是相中了贾琏,有意无意的带可儿现身在贾琏眼前。谁知可儿与凤姐相识后,二人情意极是亲密,象是姐妹一般,隔不上两月可儿便闹着要去找王熙凤。这样一来,让秦业倒不好意思张口了。后又闻得王熙凤嫁入贾府后,人人都夸心机细密,言谈爽利,持家决事竟比贾琏还强,极得贾母与王夫人的赏识,不上一二年间就当了荣府一半的家。再又听说凤姐儿待下人极严,妒心极重,变着法儿打发走了贾琏先前的小妾,却将自己陪嫁的丫鬟唤作平儿的让贾琏收作屋里人。秦业闻知此信,便知道将可儿与了贾琏不妥,这才作罢。
一心灭了,一心又起。秦业便又冷眼察探他人了。忽想起尤氏身无所出,贾珍只贾蓉一子,可儿若能与了贾珍,往后生得子女,宁府诺大产业,想必也能分得一二,虽然年纪略大了些,倒是比跟了贾环这个庶子强些。因存了此念,便想寻些机会亲近,只恨一时无路。又见,贾蓉、贾蔷时变着法儿来家里寻可儿,偏可儿又不理睬人家。秦业自是想从他们哥俩身上着手,却也苦于不得良策。
秦可卿本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于父亲秦业的一些做法,多少有些领悟,真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好几次去到荣国府想寻贾环商量,让他早日来家里提亲,奈何偏偏无法见到其人。尚好在,秦业负责的东边行宫的游廊突然塌了好长一段,司里派他急速赶过去修缮了。若非如此,一边是养父,一边是贾环,秦可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后的日子,对秦可卿来说也并不平静。来秦家的贾蓉、贾蔷还是很勤快的,有时这个前脚刚离开,那个后脚就跟来了。可卿不搭理吧,他们便敢在院门口一直叫唤。因怕街坊邻居对此流言蜚语,可卿也只好开门让他们进来。
秦可卿的性子虽温柔聪慧,可是在对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却是个不懂拒绝的人。而一旦没有明确的拒绝别人,就会给人炽热的希望。贾蓉、贾蔷本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处在生理、心理发生巨大变化的青春期,容易感情冲动和叛逆。可卿的那种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看在他们眼中就是欲拒还迎、情思萌动。
于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却有着一张正在编织的无形大网罩向贾环。
身处在网中的贾环对此是全然无知的。时间到了汉兴六年的五月,贾环经过大半年每天一万多字的练习下,写出来的字多少已经有模有样了。当他练有成效的时候,人也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兴趣:越写越爱写,越看越高兴。
贾环有时写得入迷,甚至会忘了时间,忘了身边的一切。凭着记忆中对《金刚经》熟悉,竟然可以完全默写出来。真不知是该可悲还是该赞叹。
贾环来王夫人这里时间长了,对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也渐渐熟悉起来。可是这个熟悉仅仅是指贾环知道了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而已,比如双胞胎姐妹,姐姐叫金钏,妹妹叫玉钏,对于她们两个谁是金钏、玉钏,怎么区分,贾环是不知道的。
却有一个丫鬟是让贾环比较关注的,那就是彩云。这个丫头在人前话很少,可在贾环到这抄书的这段时间以来,却唯有她时时留意着贾环的一切所需。看见贾环的茶杯没水了,她会不动声色的加上;瞧见笔砚的墨干了,她会悄悄缓缓的研上;看见王夫人离开了贾环偷懒,她会站在门口把风,一旦瞧见王夫人从门廊处走来,又即刻以隐蔽的方式提示贾环。每每这种情况的出现,两个人在那一瞬间又会相对悄然会心一笑。
这就是贾环认识的彩云。她是这两年才跟在王夫人身边伺候的,由于做事细心群快,也颇得主子的欢心。彩云不但长得也似鸳鸯、平儿、紫鹃、袭人般的一流人物,是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的姿色。
原著《红楼梦》第三十九回,李纨宝玉等议论起这些能干的大丫环,探春评价彩云:“外头老实,心里有数儿”,“凡百一应事,她提着太太行”,就连贾政“在家出外去的一应大小事”,都是彩云百般留心,“太太忘了”时,及时“背地里告诉太太”。彩云在王夫人屋里的地位和作用,便是凤姐的平儿、贾母的鸳鸯。
就是这么一个聪慧干练、而且已经在贾府里有些位置的人,明明身在高枝儿上,放着王夫人的首席心腹大丫环不全心全意地当,却始终帮扶着人人瞧不起的赵姨娘和贾环。在这个被贾母评价为个个都生着“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的大家庭里,多的是趋炎附势、跟红顶白,在彩云的位置上,她当然知道赵姨娘不得势,知道赵姨娘母子是王夫人的死敌,她也是最有理由抓住一切机会狠踩这对母子的人,她的正经主子王夫人肯定也喜闻乐见,但彩云却做了相反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