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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扒了几口饭,卢贵与苦李子就出发。苦李子年轻,走在前面,在路边砍了一根柴棍在前头扫荡露水。两人专拣荒径而行,想早点到达廖阿桥找到湖鸭师傅。
要到廖阿桥,走近路,必经腋口山。对梅山人来说,腋口山是一段畏途。
卢贵与苦李子走到腋口山,天未大明,两人麻着胆子往前行。苦李子不自觉地吹起了口哨。这是山里人走夜路壮胆的招儿。
腋口山是梅山人去到县城桃花坪的必经之路。乱世时,这里有土匪关羊。如今虽然没有关羊的,但腋口山山峰高峙,路从山脚的树林里蜿蜒穿行,白天都遮天蔽日的,更不用说黄昏晨曦甚至黑夜里,这里有多阴森。人在路上走,有如腋窝,故得其名。
看来,遮蔽与暗淡是产生恐惧的渊薮。不只是这座山曾经的暗黑故事,更是视觉空间的受阻带来意义与信息的不确定性,使得行人的安全感降低,恐惧由此滋生。
苦李子的口哨,就是在麻痹自己的神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树林里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兽怪禽,更不去想那些树丛里灌木堆里可能藏有的鬼魅。然而,每一个人吹口哨走夜路的人,其实都张着一双尖厉的耳朵,扑捉着周边每一处细微的动静。卢贵走在后面,离着三五步,虽然眼睛也在警惕地搜索四周,但脚步与神情稳重得多,好歹是上年纪的猎人,山路,夜路,再诡谲的路,也走过不少。当然,卢贵的心也有点惴惴然。
突然,扑扑扑几声,灌木丛中往空中窜出一只怪鸟,苦李子吓了一大跳,闭住了口哨,也停了脚步,怔在那里,跟上来的卢贵说一句:“别怕,野鸡让我们惊惧了!”
卢贵的话听来很有意思,这个世界不知道是谁吓谁,还是互相吓呢。苦李子对着未知的森林“呸”了一下,这是梅山人的做派,每当受到惊吓时,总要“呸”一声,好像这一“呸”,就能什么秽物与恐惧都能“呸”掉似的。
苦李子受过野鸡这一吓之后,不再口哨,勾着头专心走路,两只耳朵张着更大了。腋口山走过大半,苦李子看到路边那些熟识的石头、老树,知道还有十几分钟,就可走出腋口山了。
突然,苦李子听到几棵毛栗树后面,传来了一阵由细转强的声音,仔细听时,仿佛幼儿呱唧一样,这让苦李了全身一阵麻搐:这深山野林里,哪儿的幼儿?还是一群幼儿?
当他想到这可能是附近山人的野坟地时,一阵更大的麻搐袭过,不由加快了脚步,仿佛想避过这些幼小的鬼魅。
卢贵看到苦李子的情形,笑了。不过卢贵是个忠厚的人,不想苦李子受到更长时间的惊吓,说:“那是一种山獾,可能是一窝,清早出来觅食吧,叫声就像幼儿似的。”
“怪不得吓死人,还以为是豆子鬼呢!”梅山人把夭折孩童转化的野鬼孤魂,称为豆子鬼,言其魂魄小。苦李子抹了一下自己的额,显然那里积聚了不少的汗水,惊吓所致,顺便在头顶上由前往后抹了三下,这是娘教他的方法,说这样可以提高一个人的阳光,走夜路就不怕鬼了。
“这世界哪有鬼,都是人吓人,或者是自己吓自己,走吧,天大亮前赶到廖阿桥。”卢贵搡了一下还杵在原地的苦李子道。
苦李子与卢贵要赶去的廖阿桥,在稚童时代的我看来,不亚于长大后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桥。因为养家糊口,曾在武汉长江大桥上拍电视,那完全是世上河桥的一部宏大叙事,集公路、铁路、行人等多用于一体,脚底火车轰鸣,哐当之声迤逦而去,桥底汽笛鸣叫,百舸争流,看得人恍惚不知道身处何处。
在传统话语体系中,过桥与吃盐往往是成年人积聚象征资本的手段。一人要想夸耀自己,就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过桥具有空间价值,表明一个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了得。吃盐具有时间意义,事实上,一个人日食盐量自然不会太大,“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还多”,只能说明一个年岁大,见识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