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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老张的变化很大,不再向甄台提出涨工资的要求。显然是我就这样干下去,直到干不动为止,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说话。
钱想对甄台说:“留着老张始终是一个落烂,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怕一病不起,赖在塌陷台不走了,角亥台得给他养老送终。”这话正好说到甄台的心坎上,甄台不担心老张一病就亡,担心他一病不起。甄台给省局打了一个报告,报告的内容是临时工张明山的年纪大了,体弱多病,不宜再干下去,建议辞退,补偿费需要十五万元。郜局回复:“最多给五万,立刻辞退。”立刻辞退是不可能的,甄台求康处去跟郜局说,要求辞退期限延迟半年,补偿费不能少于十万。康处传回郜局的答复:“以延期一个月,10月份必须停发工资,补偿费就是五万。”
按照郜局的指示,甄台觉得事情有点难办,担心给的钱少老张不同意,赖在单位里不走,还要死要活的,说不定会弄来一大群亲属喊口号拉横幅的,甚至闹到省局去。
甄台把乌科和钱科请到小酒馆,就辞退老张的事,三个人边喝边唠。甄台说:“你们有什么看法和建议说一说。”钱科说:“老张在台站干了二十七年,工资从来就没达到法定的最低工资标准,仅凭这一条就足可以告倒塌陷台。何况台站还没有给他入医保交养老保险,不好办啊。要是我,五十万吧,不然我就上告。”觉得钱科说得有道理,这正是甄台所担心的,报告是自己打的,问题只能由自己来解决,甄台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的嫌疑。乌科说:“别小看老张啊,他有一个外甥在子市甲区工作,是吧——,公务人员啥都懂,是吧——,都明白的。”甄台一听,照这二人的说法,是自己捅了马蜂窝?钱科说:“甄台,何不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甄台说:“钱想,最先提出撵走老张的人是你,真的操作了,你又说不行,你到底是何居心?再说,这老张今天病明天病的,人瘫到锅炉房更麻烦。”乌科说:“我觉得不好办,是吧——,都明白的。”
是自己主动打的报告,郜局也批复了,甄台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先找一个人去跟老张说一说,如果老张嫌钱少而闹起来,就说不是我这个台长的意思,把责任推到谈话人的身上,谈话人向老张道个歉说是个人行为就可以了事,给台长留出回旋的余地。对,先派一个人试探试探。甄台说:“按照惯例,遣散费用是月工资乘工龄来计算的,老张只能得二万三千多元,我觉得少了点儿。按照亥市的最低工资来算是三万九千多,我觉得还是不多。就按亥市的平均工资来算吧,一共是四万六千二百元,这个数贴近郜局答应的五万元。需要一个人去跟老张透露一下,看看他的反应,探探他的底线。”乌科说:“我可不行,是吧——,都明白的。”“早就知道你不行,就没打算让你去。钱科,你去比较合适。”钱科回答:“我啊?甄台,要是十五、二十万的,我可以去。”甄台说:“有二十万,谈话人就是在讨好老张了,我用你。”
乌科把酒桌上的细节都同杨光说了,“这种事,费力不讨好啊,是吧——,都明白的。”杨光想:“甄台迟早会来找我的。从感情上说,台站这样对待老张,自己替单位觉得内愧,试问郜局可否有同情心?我同情老张,我更要面对甄台,我不当说客就只当不知道,内心聊以自慰,我去当说客,老张才不管你是单位还是私人,有不满就冲我发火,还有可能一气再病,我何苦来的。”
三天后,甄台把杨光和刘朝阳约进小酒馆。甄台问杨光:“老张的事,郜局给的钱不多,怎么运作好呢?”杨光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刘朝阳说:“你——嗯,你把事情想复杂了,农村人没有太大的要求。”甄台又问杨光:“老张有一个外甥在子市工作,他要是替舅舅出面就麻烦了。”杨光说:“他外甥是公务人员,正因为是公务员,不可能为舅舅出面的,尽管舅舅有恩于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会出面的,关于这一点,甄台尽可放心。”甄台说:“杨哥,你去跟老张透露一点口风,看看他的反应?”一旁的刘朝阳说:“你啊——,我都跟他说过了。”甄台问:“你什么时候说的?”刘朝阳说:“你——嗯,就前几天值班,吃午饭的时候。老张说四万少点,你——嗯,五万六万的可以商量。”甄台一听,紧锁着的眉头顿时打开,心头上的乌云立刻散尽,心情成了雨过天晴。甄台高兴地说:“我算明白了,什么事都不能跟老乌和钱想商量。听他们的什么事都不用办了。来,哥三个喝酒!”
第二天,甄台到了单位就去锅炉房见老张,对他说:“老张,前些日子我出差,郜局把我叫去了,说你的年纪大了,不适合干一些体力活了。看来呀,就算我诚心留你也留不住了。”一听甄台的话,老张在心里直犯合计:“看来刘朝阳说的话是真的,知道撵走我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也咨询过打官司的事,合同、事实合同、最低工资、平均工资、诉讼程序、包工包活啊,律师呀开庭的,我一听就头痛。刘朝阳说得对,双方要是谈不拢,先停发工资撵走我,等着我同台站打官司,一场官司少说耗时一年两年的。郜局这人我见过,个子不高和和气气的,这是没到关键的时候,一旦动真格的,个个心狠手辣的。一个老农民,哪来的退休,走的时候能得到一笔钱就知足吧,五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一想到真的要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老张带着哭腔说:“甄台,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你们都是公家的人,就让我拍拍屁股两手空空地滚蛋?”甄台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决不同意。我跟郜局极力为你多争取一点钱,钱都是省局出的,我一分钱拿不出来。要是我说了算,从你我多年的感情上讲、从你张师傅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上讲,你说多少我就给多少。可是,这钱不是我的。省局给钱是有根据的,你的实发工资不多,就按照亥市的平均工资乘上你的工作年头,平均工资是一千六百五,你干了二十七年,一共是四万六千二百元。”“甄台,毛年头是二十八年。”甄台说:“好好,就按二十八年算。”“甄台,凑个整数,给我五万元吧。”一听这话,甄台的心中暗喜,嘴里却说:“老张,你多要钱需要有充分的理由,我没法跟郜局张口。”老张一听甄台的话就急了,“我怎么就多要了,你说,我怎么就多要了!”老张喊着站了起来,两眼圆睁,双手紧握双拳微微地哆嗦着。甄台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老张的情绪会如此激动。甄台也站了起来,“老张,我不是说你多要了,你冷静冷静,一会我们再谈。”
说着甄台跑出了锅炉房,在定位科和老乌聊了一会,甄台又回到锅炉房,老张正躺在床上怄气。甄台说:“老张大哥,我想了想,也不向郜局申请了,就依你的五万,差头由台站补上。”老张起身坐在床沿上,对甄台说:“我什么时候走?”甄台说:“你现在就可以走。”老张心里想:“这年头,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都是孙子,拖欠时间一长肯定坏账,我走了以后,塌陷台如果否认可就麻烦了。”老张大声说:“钱,必须拿到手以后,我才能走。”甄台心里期望老张马上离开,赶紧说:“张大哥,请相信我,钱到位后我亲自给你送去。”老张说:“让我走,钱必须先给我。”听老张这么说,甄台明白他的担心,心里想:“我今天不能强令撵人,弄不好前功尽弃。急不得,等省局的钱到了再办不迟,大不了我多给他个把月的工资,这笔钱我还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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