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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昊二十一年,十一月下旬
大郎最近很高兴,上次去镇上的时候,听到消息,说是父亲的那艘海船终于有消息了,听说最近有其他的海船见过他们了。知道父亲平安,王睿就安心了,如今,他只需要默默地等待父亲归来。钱氏那边,后来也得到了消息,她生怕将来没法向王鹏交待,软硬兼施地让他回家去住。大郎想着,既然父亲要回来了,他也就不会在村里长住,当下也就没纠缠,于是在离家近一年后,又重新搬回家了。
这日,大郎打了只野鸡回来,打猎半年了,如今偶尔才能打到点猎物,所以这回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丰收了,是以心情极好。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原来是二姐闹起来了。大郎很诧异,印象中的二姐,不一直都是缩着的嘛,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询问二郎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同时也知道二姐已经不是第一次闹了,她都闹过好几回了。
这次的事情是这样的,乡下孩子,衣裳原本就是大的穿了小的穿的,不过钱氏从不委屈二郎,所以这回,她让大郎二郎一起做新衣裳。至于女儿这边,她本打算就让大丫做,二丫三丫捡旧的穿,毕竟大丫都十三了,快说亲了。可三丫爱娇,跟钱氏粘粘糊糊了好几天,总算让她松了口,表示给她也做一套。如此一来,全家就二丫没有新衣裳了,她知道以后,整个人就爆了。
大郎放下猎物后,就跟二郎一起到里屋去看情况,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二丫不依不饶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都掀了。她愤恨地对钱氏吼道:“凭什么,难道明明大家都是你生的,难道就我是捡的吗?”
钱氏有点小心虚地哄道:“二丫,这次你的不做,下次给你做好不好?下次,一定给你做。这次,我改一件衣裳给你。”
二丫断然拒绝道:“我不要,凭什么全家都有新衣,就我没有。”二丫想到前世,莫名愤恨,前世也是这样,一直是这样的,大的要疼,小的要爱,而她只能不停地礼让。那时,她以为自己是体谅懂事,可事实证明并不是,她不是懂事是蠢,所以才让人将她一直无视。家人将她的退让视为了理所当然,所以需要牺牲的时候,她第一个被抛了出去。今生,她绝不走前世的老路。
钱氏有些不耐烦了,“二丫,这次要做四个人的衣裳,已经花了太多钱了,再也没钱了,听话,下次就给你做。”
二丫打断道:“总是下次,下次的,你什么时候兑现过。总之,这次我一定要有新衣裳,我要是没的穿,她们也别想穿了。”说到后来,语气恶狠狠的,又用眼神去扫了大丫她们一眼,听那意思,好像是她没得穿,就要毁别人的衣裳了。
钱氏这会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二丫明明很柔顺的,不管她说什么,二丫都会体谅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不懂事了,稍有不平,她就不依不饶,可十根手指都不一般短长,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偏不倚的?而前几次二丫虽然也闹,可也没有这次闹腾得这么厉害,稍加补偿,便也同意了。可如今这架势,这是自己没有,就不许别人有了?她到底怎么把二丫养成这样的?!
钱氏从来就是个偏心的,两个儿子不说,就是在三个女儿中,也一直是端不平的。她最疼大丫,大丫虽然各项平平,可架不住跟自己像啊,长得像,脾性也像,看到大丫,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总是不自觉地对大丫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总让她觉得,是补偿了当年的自己,所以不管有什么东西,钱氏都不会落了她的一份。其次是三丫,因为她嘴甜,容貌也好,又聪明会看眼色,能讨她欢心,更势利点说,三丫将来可以嫁入好人家,日后还可以提携家人。最后才是二丫,哪怕她长得最好,可她不够聪明,钱氏对她的将来并不看好,而且当年又因为她,让自己受了偌大的委屈,所以也就最忽视她。
钱氏的生活一直都不算如意,丈夫长年不在,孩子们又小,家中的大小事情都要靠她自己来解决,平常孩子们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更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孩子们都大了,结果丈夫又失踪了。
自从丈夫失踪后,生活就更不如意了,其余的不说,最主要的是缺钱。家中的田地如果只管吃喝,倒也够用,可二郎也大了,自然要读书的,她怎么能耽误孩子?再来,三个闺女日渐长大,将来要说婆家要出嫁,这都是要钱的,可她并没有别的来钱的地方。她曾希望大郎能去赚钱养家,可大郎从来就不是她能摆布的存在,至今她都没能从他手上拿到一个铜板。这份缺钱的忧心,直到最近听说丈夫有消息了,才有所缓解。
丈夫很快要回来了,缺钱的压力很快就能解决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随后她却发现有了更麻烦的事情。在丈夫失踪后,她就让大郎停了学,作为丈夫临走前唯一交待的事情,王鹏回来后,得有多震怒?如今可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若非眼看书院没几天就要放假了,她都想着赶紧送大郎进书院了。
夫妻多年,可她从不高估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在丈夫眼中,她一直就是一个被卖进王家而没有任何权力的人,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多名子嗣。也是因此,她格外地看中二郎,那是她的未来依靠。王鹏到时会怎么待她,休妻,贬妻为妾,甚或被赶出家门?看在大郎的份上,也许没那么严重,可王鹏的震怒依然不是好消受的,她甚至一度都想不清楚,丈夫是回来好还是不回来好。
她甚至曾跟大郎说过,让大郎去告诉丈夫,是他有感家境艰难,主动停学的。可大郎却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不肯应承,也不知大郎是不是在记恨当年落水的事。若是早知丈夫还在,她早就该打打,该骂骂,给大郎一个交代了,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
大郎本就不是她带大的,情分有限,如今她经常担心,大郎将来会跟丈夫说小话,而这种焦虑根本不能诉诸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