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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谁?为何长眠于此?
也许是身体内因人命凋零而涌动的暗流太过激烈,亦或是同族血脉在燃烧,谷鹤兮只能飞快起身,继续寻找。只是,脚下的步子更轻、更谨慎,唯恐碰伤了任何一人。
谷燕兮在远处看到了大哥的异常,攥紧双手。
落日带来的金辉,从少有高木的西南方向灌入,绿叶飘荡,使得光线闪烁。谷燕兮伸出手遮掩,却被地上一道异常明亮的金光吸引。她慢慢蹲下身,扫去腐败的落叶、推开土壤,一只小巧的汉式虎鞋露了出来......
谷燕兮虽长在越州,常年听着大人谈论战争与死去的人,却从未亲眼目睹过这片土地上流传着的暴力与野蛮,更何况它们留下的痕迹?指尖不敢靠近,她想起了再也不能见到的李叔、张叔.......仿佛血雨腥风再次来临。
她睫毛颤动,一只手撑上额头,白皙的皮肤上青筋可见。年少的人该如何理解这样的真实?那些曾让人感动且尊敬的历史所留下的刻骨心寒?那些原以为已经消散了的杀戮,仍真实地发生在这片大地与隐秘的黑暗之中?
陌生的百族人仇恨且冷漠的神情,毫不犹豫地挥刀,撕心裂肺充耳不闻。这得是多滔天的恨,才能对杀戮如此麻木?她深深呼吸,咬紧泛白的双唇,挖开旧土。
一截白骨,那么的短,那么的小,就这样沉默地躺在无人问道的深山......
这可是一个孩子。
谷燕兮再也控制不住,削瘦的肩膀剧烈耸动。茫茫苍天,这样的遇见,可能慰藉那些不曾瞑目的魂灵?
远处,谷鹤兮的手上握着蛀虫的女式木簪、年迈或刚刚生产后的妇人所佩戴的抹额,跌倒在地。激起层层白骨相叩,令人作呕的尸味与诡秘香气混淆在鼻息间,伤口剧痛,粘稠的血液染红了胸口。
“大哥!”谷燕兮猛然抬头,跑步而来。
谷鹤兮握紧双拳,用尽全力捶打。五岁启蒙,六岁入学、十一始知政事,成为先生年纪最小的授业弟子,后仅三年,就写出了一篇叫先生拍案的越地治论,少年意气风发,欲效先人以续化民治世之道。可谁知,多少个夜晚他酒入愁肠,满眼都是弟弟妹妹寄人篱下的身影,父亲音讯全无、母亲抱憾早逝,志向逐渐被淹没在孝道之下......
是的,他恨。恨别人,更恨自身的“恨”,因为他确实是那样深地爱护着三位弟弟妹妹,那已是他仅有的亲人。于是,他读老子,以消郁郁之气;他将所学传授小弟,以托未尽之志;他制扇习画,以缓思亲之痛。再后来,他如父亲期待的那样,成为了一个温和、宽厚的人。可未经更广阔的尘世磨练的少年人,真的能担“宽厚”二字吗?
不能。
这是谷燕兮第一次看见大哥痛哭,曾经霁月风光、眉眼疏阔的大哥......
阿蓝站在坡上的阴影里,满目复杂。
等到三人离开时,已是繁星漫天,藤蔓边缘的小坡上立起了一座衣冠冢,矮矮的,却堆满了两位少年人不经世事的真心。
阿蓝带着他们找到一条山涧,静静看着两人清理衣物。
“......阿蓝?阿蓝?”刚刚推开竹篱小院的门,里头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阿蓝懊悔地拍打脑门,迅速跑去搀扶着墙沿走动的老妇人。
老人家攥紧他的手,“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阿蓝捏捏她的手,语气调皮。
老妇人展露笑颜。不难看出,年轻时的她必然是位美人。
“炎玉昭?”她听见另外两道脚步声,声音不悦。
“不是不是......我喜欢的阿妹和她哥哥。”阿蓝急忙解释。
“......”老人家扭头,想回屋内。“......阿奶,他们.....”阿蓝不知道该不该说,声音很小,“去了明丘......”
老妇人瞳孔无光,但你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怒,“你带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