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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头脚力好快,他背着行李,田裕民才勉强跟上他。

老程头在一块巨石位置停了下来,巨石不久前就被雨水冲涮过,十分干净,他把肩上的行李往巨石上一放,说道:”休息休息吧”。说着,他从肩上取出那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请田裕民:“来点?”

田裕民诧异了一下,他接过来一闻,居然是烈酒,抿了一口赞道:“好酒!”

老程头说:“自家酿的糯米酒,不是啥好玩意,就是够劲,解乏。”

田裕民道:“莫笑农家腊酒浑,这东西最好!”说完,他递了一根烟给老程头。

老头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不舍得抽,架在耳朵上,从裤腰里摸出一杆烟袋来,烟杆子都被汗水滋润得发黄,铜质的烟锅精致小巧,玛瑙的烟嘴晶莹剔透,下面还悬着一个装烟叶的小袋子,上面绣着的鸳鸯已经褪色了,看得出年头相当久远。

老程头装了一袋烟递给刘子光:“小伙子,尝尝这个。”

田裕民接过来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还是递了回去:“太呛了,我降不住,还是您老自己受用吧。”

老头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嫌弃自己,感觉格外亲切,就爽朗一笑,对田裕民说道:“你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坛。”

田裕民说道:”好啊”,他欣然同意,田裕民信手翻转着手里的水壶,问道:“这水壶有年头了吧?”

“有二十多年了。”老程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说道。

“这是我当兵时的用品,现在就剩下它了。”老程头补充道,话语中透出一种岁月不再的无奈。

“你当的是什么兵?”田裕民现在对老程头的经历大感兴趣。

”侦察兵。”老程头又抿了一口白酒说道。

田裕民不禁对老程头肃然起敬,原来还是一位侦察英雄,怪不得上起山来,一般小伙子都撵不上他。

回头再看他们几个人,一个个气喘如牛,手脚并用的爬着,他们也都赶了上来。

“哎哟不行了,腿要断了。”郑主任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矿泉水瓶猛灌几口。

旁边的柯大昌也好不到哪里去,揉着腰说:“我腿不疼,腰酸。”

田裕民心想:“你丫那么好色,不腰酸才怪。”

山腰附近艰难跋涉的众人用了二十分钟才陆续抵达,最后到的是谈主任,他是被柯会计给扶上来了,脸色惨白,小腿肚子都抽筋了,坐在那儿捶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老程,泉山村还有多远啊?”郑主任哭丧着脸问道。

“过了桥,再翻两座山就到了。”老程头站了起来,指着远处雾蒙蒙的大山说道。

“老爷子,陈乡长说有野猪,有红毛狗[狼的俗称],我们怎么没看见呢?”田裕民仰着脸问道。

“呵呵,就算有,看见咱们这么多人也躲起来了。”听到田裕民还扯这个,老程头说道。

“他们是闻到老程头的味儿了,望风而逃。”柯会计开着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热闹的气氛冲淡了旅途的疲劳,十分钟后,大家补充完能量继续上路,峰回路转,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道天堑,深不可测的峡谷横在两座大山之间,云雾就在脚下飘浮,一道铁索桥连在两座山之间,一看这座桥肯定有不少年头了,山风一吹,铁索桥随风摇晃,众人的心也都摇晃起来。

“柯支书,咱要过这桥?”郑主任问道。

柯大昌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只有走这条道了,如果走别的道,只怕走到明天中午还到不了。”

田裕民捡起一块山石丢下去,半天也听不到声音,这幽深的峡谷,恐怕有几百丈深

老程头一马当先,给他们做示范,手扶着铁索,脚不停步的走了过去,田裕民一看,挺简单的嘛,比走钢丝容易多了。

可郑主任就不行了,他吓得直哆嗦,说什么也不敢过,最后是柯支书和田裕民一左一右扶着他走过了桥,正好一阵山风吹过,铁索随风摆动,郑主任吓得尖叫起来。

一踏上对岸的土地,郑主任的脚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嘴里咕哝着:“妈呀,太吓人了。”

更让他害怕的还在后头,桥头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篆刻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九年建”。当年,还在抗战时期,捐资建桥人,估计都是当地的太平绅士,小地主之类。

“天哪,这桥七十多年了!”郑主任惊叹道,田裕民看到石碑上的字,也是心有余悸,这桥虽然坚固,但毕竟年头久远,万一有个闪失可就粉身碎骨了。

过了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索桥,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至少心理上是这样,连续翻了两座山头之后,泉山村终于出现在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位于山窝中的自然村,放眼望去,炊烟袅袅,四五十户人家的草房错落有致,枝头不知名的小鸟在鸣叫,山坡上野花烂漫,小孩子们从山上赶着牛羊往下走,好一派与世无争的山村田园风景图!

柯支书征求田裕民他们意见,今晚在老程头家休息一晚,明天再说,那样行吗?郑主任累得够呛,巴不得马上能停下来,当然同意。

于是他们在老程头的带领下,往他家走去。

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狗从村里冲出来,扑在老程头身上又是舔又是闻的,村民们也三三两两走过来,围着田裕民和郑主任两人。

听说市里来人了,山民们极其热情,都围拢过来看,老程头把客人们让到自家屋里,让儿子烧水劈柴,杀鸡宰羊准备做饭。

村里有头有脸的男人都过来了,说是自从解放以来,他们这儿就没来过市里的大官,他们围着这儿,陪着田裕民和郑主任说话,郑主任这时缓过气来了,他又神色自若了起来。

孩子们和狗在院子里聚集着,不时探头探脑,女人们则忙着烧锅炒菜,村里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这儿很穷,穷的超乎想象,田裕民在和他们闲谈中了解,除了小卖部里有一部电话机,老程头家有一台收音机之外就没有电器了,照明用油灯,烧锅取暖用柴火,房子是山石砌成,茅草顶上压着石头,屋里家徒四壁,所有的家当拿出去都换不了几十块钱。

田裕民心想,都什么年代了,这里怎么还一点都没发展,他不禁唏嘘:“村里人靠什么生活啊?”

老程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回答道:“种红苕,养鸡,养羊再不就弄点野味。”

“山上地少,开荒不易,下趟山要走几十里山路,还要过那么危险的铁索桥,孩子们上学怎么办?万一村里有病人呢?依我看还不如搬家走人,离开这个地方。”

老程头叹口气,磕了磕烟袋说:“话是这么个理,可是故土难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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