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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
江南第一大家族公孙家的公孙老太爷九十大寿,大摆筵席广邀宾客。要说这公孙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南四省三十八州,所有数得上号的茶叶、丝绸、钱庄生意,都是公孙家的,不仅如此,就连指着公孙家吃饭的那几十上百号生意场上的朋友,各个也都是财大气粗。所以这寿宴做得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公孙家特意在年前就重新修葺了院子里的戏园子,现如今满满当当能坐下三四百个人,请来的名角从筵席三天前就开始唱,几个班子轮着轴不歇气地唱,据说一直要唱九天。戏班主不出意料地都得到了丰厚的赏金,虽然累得跟骡子一样,嘴角却高兴得快要弯到了后脑勺。
公孙老太爷单名一个愚,虽然是愚蠢的愚,但是他这辈子可是一点都不愚笨。在公孙愚的印象里,自己幼年时期家境虽然也殷实,但远不如现如今的辉煌,只能说是一般稍好的人家。但是老太爷脑瓜子活,嘴巴子甜,腿脚又麻利,终于领着家人在自己不到六十岁的时候,就挣下了这一座座的金山银山。年轻时的良好生活习惯给他打下了优良的身体素质,虽说已经九十大寿,但是老太爷眼不花耳不聋,此刻公孙愚老太爷正捻着白胡须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地听戏,一旁伺候的有水果、糕点、烟茶,足足一排下人。
“广孝啊,”老太爷转头问一旁陪着的二儿子公孙广孝,也是现在公孙家族的话事人,“你让他们都下去吧。”说完指了指身旁伺候的下人们。
公孙广孝冲着下人挥了挥手,男女仆人得了命令,都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爹。”下人全都退远等待之后,公孙广孝凑到公孙愚面前,多年来的沟通习惯让他知道,老太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广孝啊,”老太爷又喊了一遍二儿子的名字,“你今年也六十冒头了,再要不了几年就奔着七十去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有些事情,应该及早做决断。生意上的事情,能放手的尽量多地放手,不需要支持的尽量少地给予支持。我当年很早就已经放手一些比较重要的生意给你们,这才发现你的才能,对吧。”
“爹,其实大哥,大姐,二姐,三弟……”公孙广孝为人谦逊,刚想先夸一遍兄弟姐妹,就被公孙愚打断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就想问你,姓公孙的这些个后人里,你最看好谁?”
公孙广孝刚把脑袋重新凑到父亲面前,从戏院影壁的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看着肤白俊俏,只是眉眼显得轻浮夸张,他一只手拎着鸟笼子,另一只手拿把折扇,正想用扇子去撩一个女仆的下巴,不巧被弯腰的公孙广孝看到了。
“混账东西,你给我过来。”原本公孙广孝就为这个事情惭愧,要论接班人,其实公孙家可以挑选的余地并不多,原因就是从他这一辈起,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方神仙,总是生下的女孩比男孩多,再说年纪超过三十的肯定不行,已经没有培养潜力了,年纪不到二十的也不够资格,委实是太过年轻。现在适合当做接班人来观察的,伸出一只手掌来数,手指头还有富余,总共也就四个人,其中就包括这个提笼架鸟的小公子哥,也就是公孙广孝的正牌孙子,公孙胜华。
“爷爷,太爷爷。”公孙胜华被抓了个现行,只得恭恭敬敬地过来拜见。
“一个下人,丢人现眼……”公孙广孝恨得手心都发痒,几乎要一巴掌闪过去。
公孙胜华低着头完全不敢说话。
“行了,走吧,这些日子客人来得多,确实在这些方面要多注意注意,不要丢了公孙家的名声。”公孙愚对重孙子摆了摆手,待他走远,才语气轻松地对儿子说,“还年轻嘛,你在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没有娶老婆。再说了,要是人人都争强好胜,那也就没你我的现在了。”
“爹,您现在是越来越惯着这些重孙了。您别说我,我大哥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和您一起干活了,孩子都五岁了。”公孙广孝还在气头上。
“我老了,时日无多,开心一天算一天,烦心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处理。”公孙愚呵呵一笑,重新把下人招呼到身前,在食盒里挑了一块软糖,放在嘴里慢慢地抿。公孙广孝见此情景,便礼貌地离开了。
在公孙愚老太爷寿辰正日子的前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候,前来祝寿的宾客越来越多。公孙家早早就腾出了两个五进的两层院子给重要的宾客居住,分别在东西方向,倒也完全不影响本家人的生活起居。天快要完全黑下来之时,听得大门外的礼宾大声地喊道:“周先生来访!”
周先生乃药学世家,药理知识冠绝江南,而且药材生意也做得一家独大,据说如果是周家说这味药找不到了,那你飞到月亮上也找不到,如果周家答应你能配齐这副药,就算是龙的须子凤的胆,你也放心在家里等着,不出两日绝对送至府上。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完全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周家都要有一个女人嫁到公孙家,无论公孙家贫富贵贱,也无论周家的女子俊丑肥瘦。周家的人,永远是公孙家的座上宾。说是祖训,没见过黑纸白字,说是约定,现在公孙家四代人里,除了最老的公孙愚这一代的女人已经故去,剩余三代都有一个周姓的女人,谁也没见过这么长时效涉及这么多人的约定。这两家捆绑得如此之深,让外人除了佩服就是羡慕。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所以必须要门当户对,看着人家公孙家和周家,不就是典型的代表么。
周先生身材中等,面庞清瘦,眼窝略略有点凹陷,唇上方和下巴上都留着长长的胡须,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思。他身上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脚上蹬着一尘不染的布鞋,徐徐从轿子里探出身子。后面还有一驾轿子和几个徒步的家丁,周先生下轿后没有先进门,而是转身走到后面那驾轿子前面,一脸怜爱地把轿帘掀开,轿子里先伸出来的是一只粉色的绣花鞋,站定了之后整个人才在周先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竟是一个出落得如同初春桃花般的大美女。鹅蛋般的脸庞,烟墨一样的头发,如同凝脂的皮肤,抬头的一霎那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里装满了灿烂的色彩。
“周先生好,雪小姐好。”前来迎接的女眷向二人施礼,周先生从家丁手中拿过递来的礼物,送到女眷手旁,女眷连忙摆手说,“周先生的礼物,我是不敢接的,您还是直接送给老太爷最好,老太爷都已经念叨您一个月了。”说完自己捂着嘴笑了笑,可见彼此间倒是非常熟悉。
“也好也好,”周先生听完女眷的话,高兴得哈哈大笑,“就怕老太爷已经睡了。”
“这个时间,老太爷刚刚吃完茶呢,您去他后院找他吧,一准是在听戏。”
周先生也不客气,领着女儿周雪直接就朝老太爷的后院而去,看样子也是轻车熟路没少来。
另一间房间内,两个年轻人正在细细地交谈。
“二弟,我听说给太爷爷祝寿这几天,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你知道么?”问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身材挺拔,一身华丽的真丝装束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显得夸张,倒是映衬得非常到位。
“家里一百多号人,每天事情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我没兴趣打听。”回话的就是之前被公孙广孝批评的公孙胜华。此时他正趴在桌子上,桌上摆着一只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鸟笼,笼子里一只全身赤红的雀儿正在不停地跳来跳去,公孙胜华手里拿着鸟食逗着小鸟。
“二弟,”之前说话的年轻人语气有点不耐烦,“一只小鸟,又不能说话,你天天拎着笼子逗来逗去,我都不知道你图个啥。”
“这你就不懂了,来来来,我给你好好上一堂课。”说到鸟公孙胜华突然来了兴致,不再趴在桌子上,把整个身体都拧了过来,正面面对着他的堂哥公孙胜丘,“这金丝雀啊,品种多,因此毛色也就多,我这只,是上品的辣椒红,你看,从这到这,没有一丝杂色的羽毛……”
“行了行了行了,找你说点正事这么费劲。”公孙胜丘摆了摆手,表示不愿意再听下去。
“到底什么事啊,弄得你跟丢了魂一样,有话快说。”
“二爷爷在计划选接班人的事情,接整个家族的班,当家主,话事人。”公孙胜丘没好气地把内容说了出来。
“接班人?谁愿意接谁接。”公孙胜华翻了个白眼,继续转身去逗鸟。
“你不想以后当家主?”公孙胜丘将了堂弟一军。
“来,小辣椒,吃饭饭了,来来来。”公孙胜华不做回答,一心逗鸟。
“好好好,你玩你的,我回去睡我的觉。”公孙胜丘见自己说话好像对牛弹琴,也就完全没了兴致,起身出门,临开门时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就又把头扭回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二弟说,“对了,我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个鸟贩子,想起你喜欢鸟,就顺嘴帮你问了几句。他说现在江南最好玩的鸟当属西域的一种叫‘胡隼’的猛禽,厉害的胡隼甚至能抓住兔子,你要是有兴趣,得闲了我帮你淘一只来。”
“此话当真?”公孙胜华猛地一下把身子扭过来看着他,满眼放光。
周先生在前面走着,女儿周雪在身后几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公孙家周雪也来过很多次,年纪相仿的子嗣也认识不少。周先生刚刚转过一个门廊,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低着头的人,没有准备的周先生被吓得一怔。
“诶呦我的大侄儿,你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吓出来。”周先生见来人是刚刚从公孙胜华房间里出来的公孙胜丘,又想气又想笑。
“周先生好,”公孙胜丘对周先生施了个礼,然后看见他身后的周雪,又彬彬有礼地对周雪抱了个拳,“雪妹妹也来了。”
“胜丘哥哥好。”周雪点头回礼,大方而得体。
“我去你太爷爷那给他祝寿,你要一起去么?”周先生问公孙胜丘。
“不去了,夜饭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太爷爷,我回去有点自己的事情,周先生您慢走,我就真不陪了。”公孙胜丘说完礼貌地告辞。
公孙胜丘回到自己的房间,动手沏了一壶茶,倒出来一杯,然后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杯中热气腾腾,新沏的茶叶还在杯中如金针般一上一下地浮动,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精练,稍稍思索一番之后,取笔研墨,飞速地在纸上写了一段话,接着快速地整齐叠好,取出一支信封塞进去,又塞进去一张银票,这才仔细封好。这些都做完之后,公孙胜丘对着门外大喊:“雨生,雨生……”
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下人满脸堆笑地弯腰走了进来:“胜丘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这封信给我送了,家里人要是问起你,你就说按我的吩咐出去给周雪买面人,送完之后随便带个面人回来就行。”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雨生轻声地问。
“对,快去快回。”公孙胜丘说完这些,就把眼睛闭上,不再理会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