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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不幸,暑假里,江阳依然没有放弃找陈月出来玩。灼日炎炎的一天午后,江阳坐在大桌上无聊地吹着风扇,不时抬头看看挂钟,等过了两点半,他起身关掉风扇,出了家门。在陈月家的大门前,江阳摇了摇门杆,没有出声。又摇了摇,重复五六回,还是不见眼前的院子里有人绕弯走过来。他放弃了,待在原处顿了顿,走到陈月那间屋子的窗户后面。他慢而有力地敲了敲窗上的玻璃,“陈月!”敲过之后,便贴上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陈月?”他更用力地敲着。可是仍然听不见房子里的任何动静。犹豫片刻,最后敲了一下。“好吧。”
他只得一个人出去。此时,妹妹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哥,”她喊道,“也带我出去玩吧。”
“小艾呀,这么热的天,你还是待在家里休息休息。”江阳停住脚,担心地说。
“我不管,我就要你带我出去玩。”
“暑假作业不写啦?”
“天天写天天写,写那么多,假期才过去两个星期。以后写不行啊?”
原本,他想找陈月陪他一起,好在找顾灵时,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现在要带上他的——亲妹妹。他实在难以想象到那时妹妹的劲头会多么恐怖。
“好妹妹听我的,再去把语文写一节。”
“不!反正今天我要出去玩。”妹妹任性道。
没有办法,江阳想只好换下次有机会去顾灵家看看。
“哎?对了,”妹妹把大门从内屋翻出来时突然问:“你叫陈月了吗?”
“叫了,没叫出来。”
“怎么,他不出来玩啊?”
“是的,可能看书着了迷,也可能在午睡。”
江阳话音刚落,小艾把门锁转动下来,“那我看,我也回去睡觉算了。”她把门钥匙扔给江阳,“注意安全。”随后进屋锁上门。
江阳把钥匙别在腰间,出发了。光线刺得江阳站在路边睁不开眼。不远处有颗壮大的松树,他连忙往树下的阴凉走去,可他一回头却发现这里的角度看不见顾灵家那扇大门,便又走回烈日下。过了许久,江阳就这样用手遮在额头上盯着前方那扇红色的大门,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那扇门能微微动一下。他已热得浑身发烫。过了许久,那扇门终于如愿打开了。顾灵把头小心地伸出来,看见他,并朝他做了个的手势,“过来。”
江阳兴奋地上前。“嘘,小点声。”顾灵把他悄悄地带进家中。
“我妈妈刚起床,在看电视呢。”
“那...”
“你先进来。”
江阳进了她家厨房后,使劲擦了擦汗。他的T恤衫从上到下都给汗水淋湿。
“嘿嘿,”顾灵忍不住发出娇艳地笑声。
“你笑什么?”江阳转身对顾灵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顾灵调皮地挥挥手说道,然后用道歉的语气说:“让你久等啦,因为中午妈妈一定要我午睡。”
“没关系,午睡养神嘛。”
“嗯,跑这么远路,一定渴了吧?”
“不远不远,就是太热了。”江阳说着,猛地脱去上衣,已经汗流浃背。
“啊!”顾灵捂着嘴巴叫道,“你干吗啊这是,快穿起来!”她急忙转身背对着他。
“哈哈,有什么关系,”江阳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觉得有些害臊,把衣服重新穿上。
“当然有关系。快穿起来,我去给你倒水.”说完,顾灵跑出厨房。
事实上,江阳在出门前喝了大口的水,为的就是防止在外面口渴。现在他倒并不渴,只是觉得热。不过他四周看了看,感觉这间厨房挺凉快的。他想起自家的厨房:两个大锅架在炕台上。到了中午,一个用来烧水,一个用来煮饭,满屋子往外冒着水蒸气,厨房占地空间不到十平米,人进入后那就是给放进了蒸笼里。
“快些喝吧.”顾灵端来茶杯,递给江阳。“嗯.”他大口喝完。顾灵立即接过杯子,随后说道:“等我一会哦,我去跟妈妈说下,看看能不能得到允许。”她边说边拿着茶杯又跑了回去。
其实这时候,江阳倒不想跟她一起出去玩,留在这儿乘会凉倒挺舒服的。
顾灵走出来时,带了一把遮阳伞。江阳走出厨房刚想与她搭上话,只听母亲突然在顾灵身后说话,他吓得立即退到厨房的壁橱后面。
“妈,没事的。”
“哦!孩子呀,这么热的天。”
“放心吧,不会玩太长时间的,妈就回去看你的电视吧,”顾灵把母亲直往屋子里推,母亲一再请求女儿待在家中。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就半个小时!”
“哎哟,一个小时呗?”顾灵对母亲撒娇道。
“好吧,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可是只允许今天了啊,前几天你还答应以后下午不出去的。”
“妈妈万岁,”顾灵喊道,然后等母亲进了卧室,便轻轻掩上房门。
今天,顾灵带江阳绕过自家房子,来到后面的油田,跳过一个个水洼,进入一间丛林之中。
“呀,这里真阴凉。”江阳欢喜地说道。
“我猜到你肯定很热,所以才带你来这儿。”
走完小路后,是条岔道。“这边,”顾灵牵起江阳的手腕指引道路。这次牵手完全没有预兆,江阳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先是一惊,之后满是喜悦。连顾灵也瞬间发现自己这一举动有些莽撞,又令人激动。她把他带上那条岔路后,慢慢地松开手。江阳一下有些失落。
两人肩并肩走着,默不作声。直到经过路旁下的农田中有一片池塘,他们便停住脚朝那边看去。有三个孩子正站在池塘边上,全都拖着凉鞋,没穿袜子,裤脚卷得老高。每个人手里握着用树枝做成的鱼竿,举在水面上。
“他们是在钓鱼?”江阳好奇地问道。
“鱼,你看看塘水脏成什么样子,哪能呀。他们是在掉虾子。”
顾灵的话马上就得到了证实:站在中间的孩子发觉线头突然一沉,于是巧妙地把树枝往后拉,随后轻轻地提起鱼线;一只鲜红的龙虾跳出水面。
“哇,真大。”站在一边的孩子嚷嚷道。那男孩巧妙地抓住龙虾背部,扔进身后草坪上的铝制桶里。
“这里天天都有人来掉?”两人继续往前走,江阳问。
“我来这里玩的时候,总是能见到他们。”
“他们看起来劲头十足呢。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也常常和陈月去油田里玩耍呢。”江阳笑嘻嘻地说。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会儿,顾灵马上表示不要再往前了。于是,商量好坐在一处木凳上。前后都是群群的树木,高大茂盛的树叶占满天空。尽管是炎炎的夏日,他们坐在那却完全晒不到。一阵微风拂来,头顶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声。江阳闭上双眼,陶醉在清风丝滑般的感受中。在一旁的顾灵可没放过这次机会,转头看向他,细细地观察一番。
江阳睁开眼睛,马上便发觉顾灵正望着他。“怎么啦?”他问道。
“啊,没什么。”顾灵立即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低头转眼看着地面。
就这样,两人沉默不语,互相都觉得尴尬。过了一会,顾灵不时扭头偷偷朝江阳看一眼,发现他只要身体稍稍有动,便立即收回眼睛。不巧,她又瞟过来时,江阳刚好也朝她看着,她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顿了会儿,为了尽快平缓紧张的气氛,江阳开始对四周的景色加以赞叹:“好美丽的环境!”
“当然啦!”顾灵紧跟着说道:“我第一次来就一眼看上了这儿。你瞧瞧附近,全是花草树木,绿色!对了,我最喜欢的颜色就属绿色了,你呢,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我也是,绿色。”
“你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千真万确。大自然的味道,健康生命的象征,我怎能不爱?”
“嗯,”顾灵十分高兴江阳与她都同样喜欢一种颜色。
就这样,两人对路旁的植物谈论起来。等顾灵发觉时间不早,便看看手表。“时间过得真快。”她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回家。江阳也站起身,向来时还没有走完的路看了过去,“我们为什么不再往前走走呢?”他问。
“因为...因为从我家后院可以看到那边,担心...”顾灵没把话说完,不过江阳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对不起,是我多问了。”
“没有没有,是我没事先告诉你。”
“怎么会呢?是我太不讨趣。”
两人谦虚地你让我,我让你。不过也正是两人之间互相积极的谦让,使得他们的情感与时俱进、日益加深。
他们按照原路返回。顾灵仍然撑着那把遮阳伞,走在靠路中的位置。这时候经过那条池塘,江阳走到顾灵的左手边,替她拿伞,她没有拒绝。
江阳从她手中接过伞柄,无意间发现她手臂上那条手环,是她送给他跟陈月相同的那条——毕业证物。他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洗澡前,把自己的手环放在抽屉里,忘了戴上。于是他快速地把左臂往腰间贴了贴,避免让顾灵看到他没有戴,向他盘问原因,从而觉得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走上房子后面的水泥路后,顾灵便要求她自己拿伞。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来玩了。”离家门口不远时,顾灵显得有些沮丧。
“是因为你妈妈吗?”
“嗯,她要我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那你就听她话待家里吧。”
顾灵停步不前,江阳也停下。
“怎么了?”
只见顾灵低头不语,有一段时间才抬起头。她愁眉苦脸地说:“可这样,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在一起玩了。”
江阳微笑着走近她身边,“听妈妈话才是最主要的,”他说,“没有关系,就算不能出来玩,可我还是能来见你啊。”
“嗯。”顾灵马上心领神会地说,“不出来玩,咱们就在家玩。”
拐过最后的一道台阶,江阳站在原地朝顾灵挥挥手道别。
“我有句话想跟你说,”顾灵走开两步,回头注视他,“今天跟你在一起玩得很开心,谢谢你。”说完,她便微微一笑,连忙跑回家。
江阳看她跑开的身影,几乎想要上前拥抱她,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他默默告诉自己:“该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江阳并不准备回家,计划去自家花园里再逛逛。他走上被太阳晒得发光的街道,正到马路中间,被面前一辆直径行驶的自行车吸引住。骑车人是个稍比他大几岁的青年,深褐色皮肤,后座带着一个碧发女孩,眼神略有恐慌地看着车前的路,因为害羞的关系,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青年T恤衫后面的衣角。
一对情侣,江阳果断这样认为。看完这幕,他萌发一个念头,心里打定主意。
之后的暑假期间,江阳很少再去顾灵家。他现在出来玩有了新的目标。不管是再热的午后,他都会跑出去,在花园的草堆里、村子的角落里、油田的挖坑里、还有更远的工厂一带,每天坚持不懈往这些地方跑来跑去,为的就是不放过一次机会,开始的时候,他只收集塑料瓶跟废铁,后来他连纸盒也带上。过去一个月,收获还算可以——二十五块。可惜,他的两只胳膊,由于常常放在外面而晒得发黑。小艾发现到这一点,说过他几次,可他并不在乎,还认为皮肤黑点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仍然继续坚持,继续寻找新的废品。每天晚上回家时都得意洋洋,有着使不完的开心劲。这样的劲头,突然让妹妹发觉出来,于是在一天傍晚,江阳回家后,表情依然眉开眼笑,等他进了房间,妹妹也跟了进去。
妹妹没有敲门,只见哥哥蹲在地上,两手在床板下摸来摸去。“哥,你在做什么小动作?”她倒很知情地顺手把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