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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睡梦中的列车卧铺上,被断断续续“哐当”了一夜。
行驶中的列车隔两三个小时,每到一处大站就要停住,有节奏的移动摇晃被戛然而止时,我都会迷迷糊糊被惊醒一下子,继而在列车又启动缓缓前行后,继续做未做完的梦。
第二天的大白天好难挨啊,感觉时钟在跟我作对,故意放慢了步伐,好不让我轻松的尽快到达目的地。
忘了带本好书以消磨乏味旅行时间的我,MP3里的歌也轮番的被我听了无数遍,烂透了。
而我又从来不屑于列车员手推车上的,那些给城乡结合部小青年性启蒙教育的杂志读物。
所以我只好继续躺在卧铺上睡觉,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华灯初上的冬日里,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当年那班尚未提速的老爷列车,终于是把我载到了我要到达的目的地。
由于只顾着急切盼望列车快点到终点站,我忘了在下车前应该提早一点去趟厕所,等我想到要上的时候,厕所门已经被锁上不许使用了,因为火车已经进入终点站的市郊了。
我只好憋着,想等下车后,可以让Mars星际带我去找洗手间解决。
Mars星际说好了来接我,他家在市郊区,离火车站非常远,但他说他会提前两小时,坐公交车来火车站的。
可是下得车来的我,拖着个旅行皮箱,跟随滚滚向出站口移动的人流,出了验票口后,左看右看,就是找不着Mars星际的身影。
一开始我还玩笑的在心理面想,是不是他身材太矮小了,被遮挡在了茫茫人群中,所以我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他呐。
但是后来,在火车站出站口原地驻足,等上了二十来分钟后的我才明白,Mars星际是迟到了,他并没有像我在火车站接他的那两次一样,提前到车站来做好迎接我的准备。
据他说,他家到市区的公交车时长是一个小时,那他之前发短信跟我说会提前两小时出门的,怎么还会赶不到火车站呢?
不管是他有任何充足的理由和原因,我一下子都很难接受这个,我才刚踏入他的城市,就迎头给我的一个巨冷场面,就像是他泼了一盆凉水,浇在了我激情燃烧的心上,他这简直就是在轻描淡写我!
明明是他百般求我来的,却为何要让我刚踏上他家乡就失望?
Mars星际依然穿着那件棕色薄棉衣,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貌,在距离我五六米远处,总算是姗姗而来了。
此刻,我急切渴望着他出现的原因,已不再是我有多想念他了,而是因为我尿急,想他快快出现,来带我去找个洗手间方便一下。
可见面后,当我埋怨他怎么让我等了那么久,他说了一个看似存在却又不太可能的、公交班车竟然能晚点一个小时的理由!
我也暂且顾不着深究他的迟到理由了,要他带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但他说他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就说让我忍一忍,等回家再解决吧。我无奈,入乡随俗,只能听从他的安排了。
他问我是打的士还是坐公交,我当然说打的士,这明摆着是要比公交车快一些吧,再憋一个小时,我怕我真的会憋不住啊!
在大路上等的士的时候,Mars星际又说,打的士一定要先跟司机谈好价钱,就一口价五元,不然他们会到时候乱要价的。
的士车倒是等到了几辆,但是司机出的都是十元的价,而Mars星际却坚持他的五元价,所以,每次都是讨价还价过后,的士车就扬长而去,我们半天也没能坐上一辆。
后来我真急了,就说:“十元就十元吧,没关系的。”
我言下之意是我来付钱,只要能让我尽快离开这冷风嗖嗖,令我尿急更加难耐的露天冬夜。
可固执的Mars星际就是不同意,执意拦着我,不让我上要价十元的的士车。
等到后来,公交大巴也来了,Mars星际就说:“我们还是坐大巴回去吧。”
我几乎没得选择,只好跟着他,上了欲将运行一个小时后,才能把我送抵Mars星际家卫生间的大巴车!
我们坐的是大巴车的最后一排,也就是整个大巴车最颠簸的尾部位置,所以可想而知,我要以怎样的毅力去忍住尿急。
大巴车开过市区时,Mars星际还饶有兴致的,给我介绍他们的城市建筑物和街道名称,还指向一个黑咕隆咚的方向说,他家在市区里那套没有装修的房子就在那边的后面。
随后又指给我看大路边,一排灯火通明的商业区,说KFC店就在那里,说日后带我去吃。
听Mars星际介绍到这儿,恍惚间,好似从他的嘴边突然走出来了,那个不久前他才请吃过KFC的火车小姐……
我即刻脸色黯然下来,心想,谁稀罕你请吃!虽然国外的垃圾食品快餐店,一时半会儿还没开到我家的小城市,但我又不是没在省城待过,洋快餐也没少吃,有什么可稀罕的!
其实我根本听不进去,也毫不关心,Mars星际此时所有的言语话题,他的那些什么五花八门的介绍,我一个也没去仔细看去记住。
我这会儿的意识和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自己的下腹,因我一直处在与尿急作殊死抵抗中。
这时候的Mars星际,又与前面不按时到站来接我的他大不一样,他深情款款用双手握着我的一只手,就像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样,紧紧的攥着,并一直持续到大巴车到站,我们得起身下车时,他才肯松开。
路程其实应该不算太远,估计坐的士车的话,一二十分钟也能到的。
只是这个大巴车,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泊车等乘客上面了,而沿途它的停靠站点,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多不胜数!
刚下火车的时候还勉强是白天,但经过了苦等Mars星际二十来分钟,拦截的士未遂又浪费掉许多时间,再加上走走停停的公交大巴车耗时一个小时,等我们到达Mars星际家的站点下车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他家所在的住宅区没有路灯,怎么七弯八拐,被Mars星际带到一片旧宿舍楼之中的一栋,我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走过的道路上有水洼,幸好我穿的是高跟的、套住裤腿的长筒皮靴子。
唯有记忆最深刻的,是等Mars星际一开门锁,我一进他家,就第一句话问:“厕所在哪?快告诉我!”
等我轻松了过后,再回想到先前,我如受刑般在大巴上被煎熬,居然没有小便失禁,我极度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然后我这个极少出远门的人,便发出了由衷的感叹:“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啊。”
是不是抑郁病人会有很重的报复心理啊?事后我回头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大对劲。
迟到了很久才来接我的Mars星际,当时竟然没有一点歉意的表情或话语,在看见了久等的我,也没有着急的样子跑向我,而是不慌不忙的,照着之前的步调走到我面前。
这要搁在常人是断然不会如此的!通常迟到很长时间的人,大都会小跑而来,并首先要说一句抱歉让人久等了的话。
所以我猜想,也许是Mars星际牢牢记住了,我第一次接他站时,在认出他后没有主动走上前去接他的那个事吧,因而他才会故意迟到来报复我的。
可当时我接他,是按列车正点到站的时间,还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火车站出站口等他的啊。
我这么一想后,心里面便留下了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