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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如此重口味的体验之后，四人也就没心情再吃下去，尤其是当易晟说出那句“也就是说爆浆的液体其实是房水，而嘎嘣脆的则是晶状体”后，郝哲一整晚都是抱着马桶度过的。
今天是神经外科的日常病例讨论会。每周负责三大病区的主治医师们会将一周的患者病情做一个系统的论述，挑选出比较有代表性的病例进行研讨，消除差距，弥补不足。同时，今天李尚艾教授也会拿出关于梁素素脑干胶质瘤的手术治疗方案。
在日常交班查房结束之后，神经外科肿瘤单元的所有医生来到会议室，包括梁素素的妈妈潘云，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毕竟这么短的时间拿出一份手术治疗方案实在是有些仓促。
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排班表，易晟在下午有一场孟宪阳主刀的硬膜下血肿手术，值班的护士告诉他今天上午他不用去会议室，他的任务就是在病房里陪梁素素。
虽然病房里也有巡回护士，但巡回护士总不能时刻待在梁素素的病房，所以这项重任就担在了易晟的肩膀上。
“素素，你要不要吃点水果？”易晟帮梁素素掖好被角，来到她身旁坐下问道。
梁素素现在的状态比易晟第一次见到时更加虚弱，全身插满了各种仪器的导联，而且在晚上的时候还需要呼吸机辅助呼吸以防止在她睡觉的时候出现呼吸暂停。
“哥哥，你和我说实话，我会死吗？”梁素素的声音不再嘶哑，取而代之的是虚弱，无比的虚弱。
“素素怎么会死呢？”易晟替梁素素整理着凌乱的刘海儿安慰道：“素素只是病得有些重，你孟叔叔还有新来的李主任在讨论你的治疗方案，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拿出好的方案，到时候素素就能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啦。”
“骗人，”素素喘了几口粗气道：“虽然你们大家都说我病得不重，但是我又不是傻子，你们骗得了我，我妈骗不了我，自从我来到医院之后，我妈的眼睛就一直是红的，而且.....而且她的头发白了...我以前听人说，只有人在悲伤至极的时候才会一夜白头，自从我爸走了之后，我妈就只剩下我了，所以...所以...”
“别胡思乱想，”易晟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素素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潘阿姨就你一个女儿，老天爷不会让你这么早就离开你妈妈的，要相信你妈妈，也相信我们，你的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治好的。”
与此同时，在会议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尚艾的身上，李尚艾将自己这几天冥思苦想的治疗方案投射在大屏幕上。
“潘女士的女儿梁素素的脑干胶质瘤横跨在脑桥和中脑之上，根据梁素素目前的症状来看，”李尚艾指着大屏幕讲解道道：“肿瘤压迫了前庭蜗神经束以及迷走神经的躯体运动纤维。至于肿瘤是否压迫到了中脑7支动脉还有待商榷。”
“李教授，这些我们之前病例讨论的时候已经详细的讨论过，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进行手术并且保证手术的质量。”孟宪阳倚在座位上提醒地道。
李尚艾调到了下一张幻灯片转身对孟宪阳道：“孟主任作为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应该听说过海绵状血管瘤吧？”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尚艾此话一出，孟宪阳不禁坐直了身子，皱了皱眉道：“海绵状血管瘤本就是我科所属范围之内，我当然听说过。”
李尚艾呵呵一乐道：“我想孟主任之前几次病例讨论一定是围绕这手术路径的问题展开的。一般而言，像脑桥背侧肿瘤以及中脑顶盖肿瘤应该分别选用后正中经小脑延髓裂经髓帆入路以及枕下经小脑幕入路或幕下经小脑上入路。但是如果两个手术路径同时进行，就会因为操作空间狭窄而导致手术难度大大增加，也增加了手术的风险。”
“李教授的意思是你想要选用海绵状血管瘤常用的颞下经小脑幕入路？”孟宪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但是如果选用颞下经小脑幕入路的话脑干安全区如何选择？”
“行中脑前区入三叉神经上区切除肿瘤。”李尚艾解释道：“目前对脑干手术入路和安全区的研究主要是依托海绵状血管瘤来研究的，因为海绵状血管瘤产生的主要为对脑干的推挤作用，破坏作用为其次，而对于梁素素脑中低级别的脑干肿瘤来说，产生的作用也主要为对脑干的推挤作用为主，破坏作用为其次，因此，尽管胶质瘤为脑内病变，对研究入路和安全区来讲，低级别胶质瘤也适用。”
“梁素素的肿瘤变位于中脑、脑桥。 中脑部位肿瘤涉及前部、 中部、 后部及外侧，尤其是外侧及后部凸出明显，且将脑干向对侧推挤。 桥脑部位肿瘤涉及后部、 外侧，尤其向外侧凸出明显，且将脑干向对侧推挤，而脑桥肿瘤前方尚有部分正常脑组织。 另外根据核磁共振的T2像，该肿瘤尽管低至桥脑中下1/3，但质地软，可向上牵拉切除。所以我觉得梁素素的手术路径应着重从外侧进行手术入路设计 ，考虑采用颞下入路。 因考虑到脑桥部位的病变，颞下经小脑幕入路为首选。”李尚艾说道：“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梁素素也是最安全的手术路径。”
“主任，我有个疑问！”新进的神经外科主治何振举手问道：“虽然主任您选用海绵状血管瘤的手术切除路径确实可以适用与梁素素的手术，但根据国内脑干解剖经验来讲，主任您选用的设计方案可能也会涉及到中脑外侧沟和三叉神经旁区，为什么不选用这两个安全区？”
“是这样的，”李尚艾点点头道：“虽然三叉神经旁区中第6、7和8对颅神经的下行显微都行走在三叉神经核的后方，在手术过程中不会引起损伤，但是根据轴位测量三叉神经和皮质脊髓束的平均距离仅仅为4.64mm，向深部到达三叉神经核的平均距离为11.2mm，虽然我们科室配备了镜下显微技术，但是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既然有三叉神经上区为安全区又何必选用相对更加危险的三叉神经旁区呢？至于中脑外侧沟则是相对于选用三叉神经上区而定的。”
潘云虽然被李尚艾整的云里雾里的，但是看其他医生不停点头的样子，应该是李教授的方案行得通，连忙站起身道：“李主任，既然手术方案确定了，是不是很快就能进行手术了？”
“潘云女士，您先不要着急。”李尚艾面露难色，他摘下眼镜叹了口气道：“虽然手术方案确定了，但是我并不能进行手术。”
“意料之中。”孟宪阳轻轻转动手中的笔暗自叹道。他又岂能看不出方案的可行性？但是李尚艾毕竟只是一个搞理论研究的理论派，你若要让他真动手，还兴许还赶不上易晟这个新来的实习生。
“为什么？”潘云不解道，眼瞅着自己的女儿马上有可能被治愈，潘云如何不激动，可李尚艾的这句话却让潘云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我的确可以拿出一个可行性的方案，但是我本身是一名理论研究人员，实践动手操作并不是我擅长的，在坐的诸位，有实力主刀梁素素手术的，恐怕只有孟宪阳孟主任了。”李尚艾解释道。
“孟主任，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李尚艾抬起头看着孟宪阳道。
孟宪阳没想到李尚艾会把这场手术的主刀权推给自己。作为一名医生，他很清楚一份独特的手术治疗方案意味着什么，只要手术成功将手术过程进行论文化，然后发表在医网上便会为自己赢得无数的荣誉。
“这个方案我认为是可行的，但是......”
“孟主任，您别但是了....素素现在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了，她已经等不了你们商量出一个完美的手术方案了。”潘云打断了孟宪阳的话焦急地说道。
孟宪阳连忙解释道：“潘云女士，不是我不想做这台手术，而是我真的没有把握做。”
孟宪阳虽然拥有多例脑干肿瘤手术的成功经验，但是这个治疗方案并不是孟宪阳想出来的，就像虽然汤锦波先生创立了手外科肌腱缝合的汤式缝合法，但是目前国内可以熟练应用汤式缝合法的医生根本没有多少，对于这场手术，对于李尚艾提出的治疗方法，孟宪阳之前并没有尝试过，所以根本没有把握在手术过程中保证梁素素的生命安全。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孟宪阳绝对不会做这台手术，如果梁素素死在了手术台上，那就不叫治疗，而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