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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今儿的天气异常的好。晨昏殿的沙漏已经漏过三次,这会子已经是寅时一刻了,宫里已经有人流涌动,在雍元殿里进进出出就像是菜市场一般热闹,只是没有声息。卿睿凡已经站在殿中等着蓝衣给他更衣了。
今天是卿睿凡的大日子,也是汉秦王朝的大日子。
新帝、登基了。
“这个不好,换成那边那个鸾玉刻金龙的。”一道女声传来,殿内的仆人们没有一个转头看一眼。这是杨怜儿。皇帝的登基典礼和皇后的册封典礼时间不一样,只有确定了新帝即位才能定下皇后,这是汉秦延续多年的传统和根基。女人,就算是对国家有大过天的功绩,也只能遵循先男后女的顺序。
蓝衣听着,修长的手从旁边的锦盘里拿过另外一个温润透亮镶着金边的圆环束发,对着卿睿凡的长发比比,杨怜儿终于点头,蓝衣面无表情的给卿睿凡戴上,上好的白玉在殿内稀疏的光线下很是好看,流光溢彩。
顾陵歌抄着手抱在胸前看着面前的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各尽其位,不存在混乱的现象。云霜站在她身后,身上是墨白交融的百褶裙,群尾勾边,裙摆像是荷叶一样散开,墨迹留白,风化生雅。而顾陵歌简单得多,宫里禁白更禁黑,顾陵歌并不想把自己特殊化,今天就只穿了一身湖蓝曲裾长裙。
曲裾只在身上绕了两圈,宽大的云纹素底腰带让她的腰肢显得盈盈一握,湖蓝色底色上勾画着一种不知名的花,花瓣怒放,攻城略地。她和云霜站在角落里,靠着殿里最里面的柱子上,看着卿睿凡三人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勾起嘴角笑笑,然后对着云霜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卿睿凡身上的东西都是杨怜儿选的,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上面都是别人的痕迹。云霜随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出去了,不多时带回来一个小盒子。
顾陵歌看到盒子,嘴边的笑意更加明显。杨怜儿在收拾完了卿睿凡的妆容之后,急火火的拉着蓝衣出去审查銮舆,确保安全和顺畅。顾陵歌就在这个时候一步一步的走到卿睿凡面前,看着他表面上什么都没有的眼眸,在最深处,她看到了他的紧张和欣喜。也是,在这种事情面前,没有人会真正定得下来吧。
“文武百官都在宣德门口等着了,我不认为这种时候了你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顾陵歌捏着手上的盒子,云霜在后面不动,却是没有靠柱子,眼神也不复懒散。
卿睿凡看着顾陵歌,一样的湖蓝色让他想起了她的伤口,三天的时间里她一直没有找过他,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愈合到了那种程度,现在这么面对面,他突然有些焦心。这里的所有人一大早就在忙没错,可是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就连问问他感觉如何也没有。
“你的伤……”卿睿凡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伤口,却被顾陵歌的手不着痕迹的挥开,他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就被顾陵歌手上摊开的盒子吸引了目光,他自然是认得那串流苏是什么用处,等他抬眼看着顾陵歌的时候才看到她的脸上腾起了红云,面无表情的脸上,红红的晕彩,卿睿凡觉得自己看到了世间最美的朝阳。
“呃,这个、这个给你。”顾陵歌被他**裸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里淡淡的带上了软糯,听得卿睿凡心里更是激动。
“阿陵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卿睿凡突然就起了心思想逗逗她,醒过来到现在看到的人都太严肃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顾陵歌的另一面,他怎么可能轻易让步?他很明显的知道自己心里是有期待的,对着面前站着的这个传闻的魔头,他很期待他她的回答。实际上讲,他觉得顾陵歌比很多人都可爱。他的心跳、快起来了。
“你会用到的。”顾陵歌避重就轻。卿睿凡的眼神太光亮,让她突然觉得不舒服,心里突然急躁。给云霜使了个眼色,主仆俩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云霜离开大殿的时候回头望了望,眼睛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砰砰砰……”就算是没有去的顾陵歌听到不断的礼炮声的时候也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本朝律法规定,天子即位必须先拜过皇天后土,以彰社稷福泽,祭拜天地和祖先,表明新皇即位,祈求保佑。祭天的神坛设在宣华门内,而大臣们会在宣德门跪拜皇帝,等到祭天大礼完成再去举行授礼仪式,等全部完成皇帝会在宣德门上搭起的高台前发言,百姓观礼,官员行职,昭告天下的同时也会发布特赦令,百姓们的心里在这个过程之后多半是放下了的。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寡人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至德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寡人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行至德皇帝业,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特此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钦此!“
卿睿凡的声音听起来一直都是镇定,在此时更是人们的安心丸。所有的事情基本已经定下,诏书里说的众望所孚也的确没错,之前不是连请愿书都流出来了么。
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卿睿凡站在高台上感慨颇多。在很多年前,卿皓轩领着还小的他登上高台接触人间平民,现在是他一个人在这里,虽然父皇已经走了,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有坚持的动力。
“寡人希望大家能够相信我,虽然先皇已逝,但寡人向诸位保证,三年之内,必将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希望各位同心同德,能够丰饶我国,安定我民,盛大我汉秦!”卿睿凡越说越激动,九毓冕上的金黄色流苏因为他的动作而左右晃动,流苏入眼,他想到那个一直宁雅的女子,突然心里就安定下来,本来激动的情绪慢慢偃息。
百姓们开始欢呼,花灯神女早前就站在高台上等着卿睿凡,现在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台上,下面就是万千黎民,他们的表情大多都是欢快的。普天同庆的日子,是最开心的时候。穆贰和穆家庄的人隐藏在人群里,看着上面神色舒朗。常栋站在卿睿凡背后充当守卫,看着柳郁的背影他的面色阴沉。
宫里。
“太后娘娘。”端夏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顾陵歌的盒子,慢慢的走过来。太后斜坐在软榻上,双对襟石榴纹盘扣和石榴暗纹长褂显得富贵雍容。她捏着手上的帕子,绵滑丝柔,浅淡的一朵莲花静静的绽放在角落里。
“结果怎么样?”太后并没有带上护甲,她的面前放着一卷书,泛黄的书页表明年代,然而却不是佛经。她的眼神软软的看着书,对于端夏的到来连抬头都不曾,只是轻描淡写的问道。
端夏把盒子打开,顾陵歌送来的帕子已经被绞成了碎片,每一片都经过筛查和处理,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慈安堂的人上至太后下至洒扫,从来都是谨慎在先,权责相辅。
“太后所料没错,这个东西就归您所说的那个人所有,不管是绣工还是来路,一丝不差。”端夏如果不是全程陪同的话是万万不相信的,在宫里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的物品,出现在一个宫外人士的手里,看起来是那么巧合,而是不是巧合,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是么,那就拿去烧了吧。这种东西看着碍眼。另外,再派人去查,这个慕容芷的身份不可能那么单纯。”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就算是看到了白纸黑字也一样有怀疑的理由,巧合重合在一起只能是必然,即使当年事情过去,风也仍旧是风,记住的东西永远比人多
兰宁宫。
“娘娘,慈安堂的那个好像知道了什么。我今天上午去御食监查看宫里的饮食记录的时候看到端夏拿着小姐的一方帕子行色匆匆,我跟着她,发现她在杂役房询问那些老宫女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孙嬷嬷毕竟是经过事情的,换了别人或许就只是好奇,但是孙嬷嬷跟上去了,由此才有这么大的发现。
“以她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的。就算是我,光看着慕容芷三个字也是一点头绪没有,她还会继续查的,刚好能够让我看看她本事怎么样,简单被查出来我也就没必要出手了,你说是不是?”女子嘴角淡淡的勾起来。后宫风云这几十载,她和她是宿敌,也是朋友。这个世界上了解她们的人都死得只剩下对方了,那就更有好好拼一把的理由不是么?后宫风云不是在于谁失势得势,在于谁还活着,活得好。
棋局已开,时日却长,不到最后,谁能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