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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奴儿红了眼睛,仿佛心口上那道结痂的伤口被人骤然用利刃挑开。才发现血肉深处已经溃烂,黑色的血顺着伤口,流遍全身,浸透骨髓。
“你生下来掌心便有一个红色的月牙胎记。曾有道士来到府上为你算命,道你出生之时手握红镰,命带富贵,主杀戮。能颠倒日月乾坤,会给大夏带来灾难。”
方姑不看奴儿震惊的脸,回想起当初旧事仍旧历历在目。她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而你出生那年,洪灾泛滥,瘟疫横行。天灾人祸不断。夫人亲自去拜访那算命道士。为你取名为奴,压制你命中贵气。此后,一切才恢复正常。”
“夫人重病之时曾召见于我,嘱咐我,若有一天小姐真应了那预言,便让我想法子杀了你。”堆积在心中多年的旧事终于说出来,紧绷的弦骤然放松。方姑慢慢转身看着奴儿,缓缓开口。
“郡主早慧,我原以为是生活所迫。可后来我渐渐发现,郡主的早慧根本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你现在已经得了许多人这辈子都求不来的地位和荣耀,而你却还想要更多。人的欲望只增不减,郡主若不放手,只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黄泉之下,夫人如何能安心啊!”
奴儿沉默地听完方姑的所有话,她的心情变得很奇怪,没有恼怒母亲,没有责怪方姑的背叛,而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得诡异。
“她死时,李毓之命人以发覆面以糠塞口,黄泉之下,又怎会心安?”奴儿轻笑一声,眼角有些湿润。
“去他的颠倒乾坤,去他的天灾人祸。不要我争,我偏要争。命?什么是命?我偏要天下尽在我手,任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要受万人朝拜,我要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奴儿红着眼睛看向方姑,“谁又能奈我何?谁又能奈我何!”
方姑震惊地望着奴儿,她微微摇头,却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也阻挡不了这个十二岁女孩的野心膨胀。
视线与视线相撞,方姑不禁感到一丝寒意。她在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太后当初在后宫厮杀时所散发的杀气。可那个时候的太后已经二十四岁,而她才十二岁。
背后的里衣已经被汗粘住。方姑忍不住耸耸肩抖开粘在后背的里衣。她很清楚事发之后,会面对什么。
奴儿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走到门口停下,她回首低声道,“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从此容不下你。找个体面的死法,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说罢,奴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姑盯着那抹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直至那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她也还怔怔地望着。她一向知道郡主心狠,却从未想到在这个孩子心中,死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而已。
罢了罢了。
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方姑淡淡地叹一口气,从地上起身,她扶正头上的发梳,将腰带捋整齐。而后她扬着头,挺直腰,阔步走出去。她走得很慢,每走一处都会稍停片刻,看看这将军府的景色。
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沉下心来欣赏这奇石嶙山。可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方姑走到河道旁边停下。冰雪消融,冰封的河道已经有河水开始流动。
方姑抬脚,一步一步迈上河道之上结的冰层。她看着裂缝从自己的脚下延伸出去,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宁静释然的笑,缓缓地走向已经流动着河水的一边。
她闭上眼,就让这冰雪河水埋葬她吧。
噗通。
河水溅起一道水花。
翌日,奴儿与陆银华一同回宫。
长清宫。
奴儿靠在罗汉榻上,身上披了一件绒毛大氅,她单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小憩。
“新眉。”奴儿唤了一声。
“郡主有何吩咐?”
“去内务府通报一声,长清宫的方掌事在将军府不慎落水,人就近葬了。再让他们支两个人过来帮衬。从今天起,你就是长清宫的掌事宫女。”
“郡主,我……”新眉受宠若惊。
在宫中,宫女爬上龙床变凤凰的事着实很少。她们最好的出路便是跟得一个好主子,主子荣耀,她们便荣耀,在宫女太监中说话也能硬气些。最再便是能成为有品阶的女官,但那多也是为王公大臣的女儿们设置的。
对于新眉这类宫女来说,能成为一宫的掌事,便是顶好的差事。这位子一般是上了年纪,有阅历的嬷嬷坐的,依着寻常时候新眉至少还得再奋斗个七年八年才能去争一争。
然而她现在这么年轻便能得到多少人望也望不来的位子,有多少羡慕,就会有多少嫉妒。嫉妒作祟,新眉多少会成为宫女太监之中的众矢之的。学会从容不迫地处理这些嫉妒,学会接受别人的羡慕,这也是奴儿想要给她的历练。
只是因为方姑的死,和在将军府每日都像打仗一般的费心,着实身心俱疲。奴儿不想过多解释,于是翻过身,“去吧。”
新眉点点头,“是。”
回宫之后一切都开始渐渐恢复正常。陆银华颇得皇太后的喜爱,日日伴着皇太后礼佛读书,博了一个贤良善德的名声。而元安帝即便政务繁忙,隔三差五也会到长清宫来看看奴儿,时不时地也会赏赐些新奇玩意儿给奴儿。
不同于陆银华的低调温柔,因为元安帝的宠爱,奴儿本就颇受大众的关注。她活得肆意而又张扬,却也博了一个机敏聪慧的名声。当然,这和元安帝天天的称赞有很大的联系。
奴儿也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摸清了元安帝的脾性。
半年的时间过去。将军府发生的所有事都随着冰雪的流逝而散去。日日枕着玉枕而眠的奴儿并不知半年前她的无心举动,竟害的整个大夏贵族都惴惴不安。
陆挚征战半年,大破蛮夷,收回三座城池。
这年,奴儿十三岁。
陆挚征战一年,连胜三仗,沙场之上直提敌军首领头颅。
这年,奴儿十四岁。
眼看凯旋在即,却在凉州,那个仿佛被人诅咒的城里发生变故。
蛮军诈降,趁夜偷袭,里应外合。
那个威名远扬的抚远大将军也在厮杀中不慎被人刺中心脏,战死身亡。
大夏此战,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