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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叶瑾就发烧了,沉沉地昏睡着,眉头不安地紧锁,时不时逸出几句听不分明的呓语,明子苏脸上凝聚着怒气,冷冽的眼扫过,殿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谁来过?”

被指派贴身服侍叶瑾的宫女香莹战战兢兢地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回话:“回殿下,娴侧妃下午来过,来时脸色不善,和娘娘谈了一会儿就拉着娘娘出去了,傍晚才回来,回来娘娘就病了......”

明子苏面色一寒,紧抿的唇间冷冷吐出两个字:“杖杀。”

香莹脸色瞬间惨白,匍匐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她不明白,明明是皇后娘娘交代不用费心伺候的,为什么会这样?太子妃只不过病了一场,太医也说并无大碍,太子竟要杖杀下人......

明子苏淡淡扬手,宽大的袖口拂过:“不懂护主,留着何用。”

香莹被拖了下去,哭喊声渐渐消失在殿外,剩下的人都噤若寒蝉地跪着,瑟瑟发抖地压低了身子,生怕自己是下一个。

明子苏没再处置任何人,但一屋子的奴才都明白了他杀鸡儆猴的意思,自然也明白了他们伺候的这位新主子有多重要了,管他皇后娘娘什么吩咐,还是保命更要紧,捧在手心上伺候着吧......

明子苏小心翼翼地以布巾沾水擦拭着叶瑾干裂苍白的唇,和她额间不停沁出的细汗,眉间因她不安的呓语而紧紧拧起。

梦里,叶湘瘦小的身躯茫然地站在纷乱的人群里,朝她伸出手,无助地哭喊着:“姐姐救我......”

一个凶神恶煞男人冲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扛在肩上,越走越远,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叶瑾焦急地在人海中呼喊寻找,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叶湘举着长长的尖刀向她砍过来,一边砍一边质问:“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湘儿——!”叶瑾骤然惊醒,睁开惊惧的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失神地睁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边的白发里。

明子苏俯下身手忙脚乱地捧住她的脸擦着眼泪,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声线喑哑:“小瑾......”

叶瑾失焦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的脸望向虚无,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胸口的衣袍,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哀伤:“为什么会这样......”

明子苏倾身吻在她的眉心,放柔了声音:“有我在,别怕。”

明子苏唤来水给叶瑾喂了,喝水后她又疲倦地睡了,也许是他的安抚起了效果,她不再呓语,眉也不再紧紧攒着,额间的冷帕一张一张地换着,彻夜未歇的后半夜,热终于是退了。

夜凉如水,明子苏和楚墨坐在殿外的长廊上,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冷月当空,月光倾覆,两人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如玉的华光。

“你不该自作主张。”明子苏冷冷地开口,明明是责怪的话,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恼怒,只有隐隐的无奈,放不开又护不住的无奈。

“难不成殿下真的想让我娶了她。”楚墨淡淡笑着,白衣墨发静坐在轮椅上,夜风拂起他的发,气质干净,如沐春风。

“殿下不曾亲身体会过眼睁睁地看着爱人与她人成婚,不会懂得那是何种煎熬,那天殿下大婚,她站在巷尾看着掌心都掐出了血。”明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在强撑着冷若冰霜,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其实明显得很。

明子苏眺望着黑幕下深不见底的层层深宫:“她生性善良,不适合在宫里生活。”

楚墨:“可是有殿下啊,与其成日宫里宫外天各一方地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在身边妥帖护着,何况,她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不一进宫就将新婚的衾珞郡主逼退为侧妃之位吗?”

因为他答应过,只要她入主东宫主位,楚家便是东宫的第一柱基石。

明子苏眸色微沉:“锋芒太盛,一进宫就树敌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墨敛了笑,肃穆了神情拱手道:“所以殿下不能处置娴侧妃,相反应加以安抚,云将军那边也要送些赏赐过去,算是衾珞郡主被降为侧妃的补偿,至于皇后那边,殿下还应去请罪,毕竟她亲自挑的人被殿下赐了杖杀。”

这话明显已经是谏言,明子苏不由得诧异地转头看了楚墨一眼,眼神讳莫如深,看不出情绪,淡淡地问道:“为何?”

“自然为了不使太子妃成为众矢之的。”楚墨道。

“为何?”明子苏固执地重复问,他问的是为何他会突然进言,楚侯爷称病多年官居闲职少问国事,而楚墨因腿疾早早表明无志于庙堂,所以他与楚墨尽管从小一同长大,是好友,是挚交,却从无扶持相左的交情,他不明白为什么楚墨突然打破楚家历来不涉党争不参朝政的规矩。

“朝中风雨将至,暗流涌动,原本就没人能独善其身,微臣自然也不能免俗,良禽择木而栖,我与皇后一党素无往来,倒在殿下这里还有几分儿时交情。”

楚墨自己也知道这话一出,明子苏必定要起疑心,从前他在逆境中艰难生存时他不曾帮过他,如今他不再孤立无援,羽翼渐丰,更不会轻易相信并且接受他突然的援手,更甚者可能会由从前的君子相知变成猜疑忌惮,但他在赌,赌明子苏为了叶瑾可以容得下他的锋芒和城府。

明子苏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如海,潋滟着他摸不着的流光,片刻后忽然展颜笑了,仿佛毫无防备:“多谢你。”

“殿下客气。”明子苏的态度楚墨松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骤然放松,像被人久久捂住了鼻口终于挣脱开来,强烈的后怕和心悸让他的手心都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然而谁能相信他突然的转变仅仅只是为了与心上那人的立场相辅,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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