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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护卫结婚后的第一年,我们就“过年去他家还是去我家”展开了一番讨论,实际上对于去他家过年我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护卫他爸妈,一位是上市公司老总,一位是帝都三甲医院的副院长,平时忙得根本没时间碰面,即使是春节,估摸着也得不了几天空闲。护卫因为我,定居L市,虽然隔得不远,但总归是没在他父母跟前。为此,我深表愧疚,我爸妈也一样,于是农历腊月二十,我们放了寒假,直接开车去了帝都。
我们没有事先告诉两位长辈回家的日期,他妈妈韩秀玲,哦,不对,该改口了,我婆婆下班回来看到餐厅里满桌子的饭菜外加一显然已经偷吃了好几口正在用筷子欲盖弥彰的儿媳妇时,一下子怔住了。
过了许久,她感慨了好几声“帝都风沙太大,弄得灰头土脸的”跑到卫生家洗脸去了。低眉顺眼的乖巧儿媳我,假装没有看到她一瞬间红了的眼眶。
护卫跟我说,他从小到大从没见过他妈妈流眼泪,所以一直觉得他妈妈抛开医生的外在温润光环,内里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她这种神情了,第一次是护卫因为我出车祸的时候。
对的,就是车祸,还是那种狗血言情剧里的男主为了救女主挡在车前面的车祸。
也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不穿白色的衣服了。白色,一直是我极其钟爱的颜色,也是我日常穿衣风格的三大主色调之一。可我总记得看着护卫的鲜血慢慢染上我裙子时的刺眼,那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在眼帘下一遍遍反复出现的深入颅骨的疼痛。
还有,医院恐怕是白色用的最多的地方了吧,到处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褥、白色的药瓶,还有床上护卫苍白无血色的脸,连偶尔扛不住陷入梦境时也都是漫无边际的白色向我紧紧靠拢过来••••••
敲门声起,一群人走了进来,我站起身,揉了揉肿的不像样的眼睑,看到了一张跟我一样红着眼眶,和胡蔚长得甚为相似的面容。
我设想过看到胡蔚他家人时的场景,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挺平静的,不得不承认,我当时很木讷。
只记得胡蔚的母亲出奇的冷静,要不是她脸上无声无息掉落的滴滴泪水在灯光的照射下那么明显,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差点儿就以为一切不过是一个幻觉,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不会发生,所有都还停留在最初的轨道。
胡蔚在这件事上没有骗我,他的母亲果真就像他以往说的那样秀外慧中,即使人到中年依旧很漂亮,是那种不张扬不犀利的漂亮。气质温润,想必平日里一定是一位和蔼可亲、对待病人特别有耐心的医生。
那个情况下,看到这样的一位长辈,我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直紧紧揪着的心好像被泡在了温水里,慢慢舒展开来。
有人把我轻轻往外拉,我一抬头看到了胡蔚的发小秦意,这种时候自己待在病房里确实也不合适,便木木的跟着秦意走了出去。
对于韩秀玲看到我时过于冷静的行为,我一开始很诧异,不过也不难理解,她儿子不是自己开车撞的,有什么理由怪我呢,又有什么理由像狗血电视剧里那种母亲一样不由分说上来先给一巴掌,自己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
可笑的是,这一套套的“没有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
怎么会没有过错呢?
那个原本整天言笑晏晏,此刻正苍白无力的在床上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人,救的人是我,被车撞是为了我,昏迷不醒也是因为我。
这么一理,我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很大责任的,而且是根本责任。如果能挨一巴掌,心里或许会好过一点儿。
“你是于木?”韩秀玲从病房里出来,端庄的脸上留下两条泪痕,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我。
“嗯,我是。”我看着她说道,心里有着罪犯面对警察时的忐忑。
韩秀玲点点头,对我说:“孩子,回去休息吧,你在这守了那么长时间了,也该累了,这有我和胡蔚的父亲就够了。”
“嗯。”,知道自己在这儿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应道。只是听她这样关心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问她:“阿姨,您不怪我么?”
“怪你?嗯,在往医院来的一路上,我是挺怪你的,到了这儿,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就更怪你了。我儿子那么好动的一个人,为了救你,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说我这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怪你?”她的声音此刻听来才有些激动,眼神里有化不开的悲痛和我设想过无数遍的丝丝恨意。
“可是,我是他妈妈,了解他的一言一行,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如果我对你不好,他会心疼的。”韩秀玲的语气里没了上句话咄咄逼人的气势,惨淡一笑,仿佛能猜到她如果伤害于木,胡蔚会是怎样的神情。
我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一下东西,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帝都,胡蔚的情况需要转院。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可我想他醒来第一个最想看到的应该就是你。我和胡蔚的爸爸很忙,有你守在他身边,我们也可以安心一点儿。”韩秀玲说道。
“嗯。”听到韩秀玲的话,我稍稍放心了,我知道胡蔚的父母不会让他留在L市,很怕他们不会让自己再见到他,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又说了几句,我便赶紧搭秦意的车回家收拾东西了。
到了帝都,胡蔚的情况依旧很不乐观,他父母请来了无数的专家和很多过去的同学一起为他会诊,可那么多天过去,胡蔚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半个月后,我跟学校的领导通了电话,又为我和护卫两人写了辞职信,托人送回去了,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听来看望胡蔚的同事说领导没给批,主任等着我们回学校去。
回去?我何尝不想,只是我希望是两个人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