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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笨如斯的三郎小子何敢将老夫的名号散布于大庭广众之间?!汝难道未曾听得那黄髯小儿说及过此事,自大唐立国之始已是三代天子,已历武德、贞观、永徽、显庆、龙朔、麟德、乾封、总章、咸亨大大小小几多年号,乃至今日已有五十余年,呵呵,老夫的名号却于李昞子孙的耳中仍是那天大的禁忌!”
“小子!非是老夫怕了李昞老儿那些还算清明仁义的晚辈后生,老夫只是不想与你秦家、与你家大兄及至尔等招惹来那些无谓的祸端!嘿嘿,此等令李姓当朝之人视为至高机密百般禁忌之事,他人远远避之还唯恐之不及,尔等小子却是不知其中凶险所在?呸!甚的一骑白马一袭白衣腰悬绯云剑的白衣三郎!依着老夫所见,尔这威名赫赫的白衣秦三郎实乃浪得虚名,真真就是那蠢笨至极的蠢货一人!”
宇文师公就站于秦霄的面前,极度鄙夷嘲讽的眼神瞪着自家这位在大河上下北江湖之中还算颇有些名头的徒孙,未见老人家开口言事其只见喉头之处略有些微微的颤动,然则极为诡异的是整个厅堂之中,唯有秦霄一人能清楚听到宇文师公极具嘲讽意味的斥责之声。
宇文师公显然在徒孙面前又显露了一手极为了得的内家功夫“奇真幻音”。
就在宇文师公一展“奇真幻音”痛斥三郎徒孙之际,犹如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一般的滔天巨力,汹涌而至几以令秦霄吐纳维艰的强烈压迫窒息感顿时消弭于无影无形之间,直至此时如释重负几近力竭的白衣三郎,方才得以长长地吐纳出于胸腹之中憋闷已久的一大股浊气。
心中暗暗垂涎于师公大人的“奇真幻音”功法绝计,秦霄却有自知之明自觉自家的内家功力绝无如此精纯根基,心中不免深以为憾事。
三郎小子抱拳拱手深深一揖,而后低低的声音几以不可听闻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小子一时情急之下惊喜之余难免有些忘乎所以,差点泄露了前辈高人的行踪,实属有罪!前辈高人所说蠢笨至极之人对于小子而言确实名副其实得紧!”
“只是前辈高人已是年过期颐的百岁长者,今日今时也非是那前隋杨氏统治时期,况乎前辈高人与大唐皇族之间存有亲眷之谊,依小子之愚见料想当今圣上也未必会对前辈有着何等别样的阴私心思。”
邋遢道人一双滴溜圆的瞳仁几呈棕褐色的大眼珠子瞪视着三郎小子良久,嘴角处渐渐泛起一丝神秘莫测的古怪笑意。
“呵呵,如此看来三郎小子的虑事方式与老夫当年一般无二的蠢笨,哈哈哈!……”
“‘本无伤人意,奈何人心乱。虎踞山林啸,有人自心颤。’,呵呵,想我曾于北周宣政元年夜入京城长安的天兴宫,此行虽丝毫未有想与我那丹桂王妃及夭折于爱妻腹中的幼子报仇之意,只留得一封书信于我那心思阴沉的五兄北周武帝宇文邕,未曾料想此举竟把那颇为惊惧于我的五兄吓出了病来,杯弓蛇影忧思成疾的五兄宇文邕自此便身染沉疴,未及过得多时便一命归西去了,哈哈哈,此乃天意呀!……”
“三郎小子,你可知我这无心无意之举反倒便宜了杨坚那个面善腹黑一脸伪善的老小子,数年之后便篡夺了我宇文氏的花花江山,也真真应了丹桂爱妻当年与我的一句肺腑善言,亦成就了那罗延老兄一番惊世骇俗的王突霸业。”
“于是乎,贫居山野的老夫自然是心存不甘,一门心思只想要与那罗延老小子讨要些田土私产,顺道再拿他些进贡宫廷的上好美酒,便于前隋开皇三年夜入杨坚老小子的大兴宫,留了一件当年我与他及唐公李昞三人之间的私人信物,且书信一封与我丹桂爱妻的七姐独孤伽罗,信中劝她夫妇二人多轻徭薄赋行善政善待天下的黎庶百姓,莫要像我那个昏庸狂悖多行不义的侄儿一般白白丢了大好的江山。”
“那罗延与伽罗此夫妇二人于我北周宇文皇族而言虽多有不义之举,然于军国大事民间疾苦却是不敢稍有懈怠之心,自前隋开国开皇初年至杨广小儿改元为大业此二十年间,政治清明军威浩荡富庶繁华天下大治,不可谓非是一代人杰人中龙凤。”
“呵呵,三郎小子,杨坚那厮也是位心胸不甚宽大且阴私深沉之辈,暗暗下得密旨着卫尉寺密探遍四海天下探访老夫的行踪,其意已明其心可诛也!呵呵,直娘贼的!他那班卫尉寺鹰犬密探及其种种手段于老夫的眼中不过只是一堆土鸡草芥尔,若想料理他等根本用不着老夫亲自出手,思来想去终也了了,三郎小子莫要以为老夫怕了他一个篡权夺位的小人,我只是不想与老小子杨坚一般见识而已。”
“此后三十年的武德四年,老夫又夜入大兴宫的甘露殿,想要找我那亲亲外甥李渊向他讨要当年老夫送与他的玉佩,玉佩虽是顺利讨要回来了,呵呵,此行此举却也把我那外甥给吓得个半死,其后也是密旨都水监的爪牙密探倾巢而出探访老夫的踪迹,如今算来已是有五十年了,时至今日只怕我那亲亲外甥的密旨依然还置于懦弱小儿李治的榻前。”
“三郎小子,你随黄髯小儿身边多年,老夫身上那些林林总总大事小情,料定黄髯小儿定会与汝分说个清楚明白,汝怎地却不明白那总掌天下军国大事,一念之间能与人荣华富贵,转念之间又能定人生死祸福之人乃是何等阴私不堪的心思心念?”
认真聆听着师公老人家详述数十年来他数次夜入皇帝后宫,连惊带吓折腾死了他那嫡亲的五兄北周武帝宇文邕,吓坏了他那妻出同门同宗的连襟兄弟前隋文帝杨坚,吓懵了与他有着甥舅情谊的大唐开国皇帝高祖李渊,此等‘夜入三朝宫,三朝皇帝惊’惊世骇俗的异类行径,三郎小子确也曾听师尊黄髯公与他提起过,如今听闻宇文师公嬉笑怒骂间如玩笑言辞一般娓娓道来,确实是令白衣三郎有种高山仰止顶礼膜拜的强烈冲动。
细细思来宇文师公所言之事确是三朝列位皇帝心中最为忌惮的头等大事。
师公老人家北周卫王殿下尊崇之至威名显赫的地位身世,超凡脱俗的绝世武功、机巧百变的机谋心智、高深莫测的江湖地位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秘行踪,于北周、前隋、大唐三朝历代皇帝而言,无论哪个都会令其自心底里忧思惦念惊惧忌惮。
更甚者这三朝皇族皆与宇文师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干系。
宇文师公当年曾竭尽全力辅佐其胞兄北周武帝宇文邕,一举诛杀了北周权臣大冢宰宇文护还军政大权于天子,于其宇文皇族、其皇兄宇文邕有危难关头力挽狂澜的首要大功。
然其胞兄自掌权之后却颇为忌惮宇文师公,竟猜疑其弟觊觎大宝之位,连施毒计辣手逼迫宇文师公是王妃香消玉殒爱妃匿影藏踪家破人亡,逼不得已之下只得率其家臣袭夺宫门,奈何众寡有数喋血宫城无以为计方才夺门出城遁入山林,其胞兄北周武帝宇文邕则发布敕令昭告天下,痛斥卫王宇文直有违孝悌为臣不忠觊觎帝位叵测于心,欲将兵作乱因事机败露而遭天子敕令诛杀。
前隋文帝杨坚乃是宇文师公当年的至交好友,且二人正妻皆是独孤世家的同宗同门姊妹,更是北周宣帝之岳丈,北周静帝之外祖,此等故交此等亲谊犹自心怀叵测行不臣之事自其外孙手中夺了北周宇文氏的江山天下。
本朝高祖皇帝李渊虽不曾自北周宇文氏手中夺得江山,然其父北周名将唐国公李昞未曾亡逝之前,乃与宇文师公、随公杨坚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其母元贞皇后更是宇文师公与隋文帝杨坚之妻的同门家姐。
呵呵,北周、前隋、大唐三代皇朝,宇文氏、杨氏、李氏、独孤氏四家陇右豪门大族其间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阴私晦暗诸事,若果真是记录下来书写成册流传开来,只怕将会是汗牛充栋牛无活路,若果真是于街头巷尾市井阡陌间传诵开来,自北周武帝宇文邕起始,这历朝历代的皇帝亲贵怕是早已膳食不思睡卧不稳了。
“前辈高人谆谆教诲三郎小子自当铭记于心永不敢忘,只是有一事小子心中确有疑惑不解之处,斗胆在此向前辈高人讨教一二,老人家身负‘破阵吼’奇功绝技,小子自觉资质禀赋浅薄不敢奢望,只是前辈高人如今所使的‘奇真幻音’,小子倒是心痒难耐得紧,敢问前辈高人依着小子今日的资质禀赋功力修行,若是习练那‘奇真幻音’尚需多少时日方能略有小成。”
白衣三郎秦霄如是般一脸殷勤期盼的神情恭恭敬敬地问道。
听了秦三郎意有所图的问询,一脸鄙夷其为人的宇文师公,斜睨着眼睛瞅着满怀殷殷期盼的三郎,嘴角之处的古怪笑意越发显得是悠长浓烈了起来。
“呵呵呵!无事献殷勤果然是非奸即盗啊!三郎小子自辨识出老夫的身份之后,心中便有了这般阴私无良的盘算,呵呵,想要自老夫这里骗得些压箱底儿的宝物,真真乃是见财起意见猎心喜的小人行径!哈哈哈。”
“也罢也罢,我观三郎小子的资质禀赋尚属中上可教之才,便答应汝在汝而立之年之时便将此‘奇真幻音’之技传将与汝,然三郎小子若想要略有小成只怕要到不惑之年内功更为精进之时了。”
“三郎小子,汝心中的小小伎俩已然达成,心愿已了且与老夫退到一旁,老夫还要与此间悍勇军头了一了方才赌约未了之事。”
此时此刻,秦亮、秦东已将散落于地板处、直插于梁柱中的横刀一一搜罗在一起,并排放置在酒楼东侧的案几之上,厅堂里的军头则是齐齐地聚拢在胡杰与齐克尔的身旁,七嘴八舌地问询着此二位倒霉蠢蛋其不知的个中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