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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兄,小弟以为此人并不想逃。不然他何必让我去请春秋楼主?”
楚中流鼻孔中立刻哼出两道冷气,右手一把揪住他上衣前襟,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呵斥道:“老五啊老五,枉你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脑袋进浆糊了吧?”
尹中豪铁青着脸,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季中鸣见楚中流此举着实过分,忙劝解道:“二哥,快松手,咱们情同手足,又岂能因为一个外人伤了和气。”
说着拿出手绢替尹中豪拭去脸上唾沫,温言道:“五弟,你莫往心里去,你二哥他这是邪魔上身了,才乱发脾气。如今大师兄在姓萧的手里,咱们投鼠忌器,自然万事都依他。”
尹中豪道:“两位兄长,那小弟即刻动身。掌门被囚一事,能瞒一时是一时。在小弟回来之前,还请二位兄长设法将这些宾客先留住。若他们中有人离去,在江湖上乱说一气,非但坏了掌门师兄的信誉,咱们巴山派今后在江湖上也必要低人一头。”
楚中流赌气自背过脸不去理会,季中鸣不然,手按在他肩头点头点头道:“五弟,所言甚是。你路上多加小心。门中之事,我和二哥会好生料理的。”
待尹中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楚中流终于沉不住气道:“老三,姓萧的都骑在我们巴山派脖子上了,你还能容他?”
季中鸣叹了口气道:“大师兄在他手里,咱们能怎么样?”
楚中流握紧拳头,咬牙道:“难道这萧云帆真杀不得?”
季中鸣阴沉着脸,缓缓道:“未必,他萧云帆又没三头六臂。咱们请来的武林朋友再加上咱们两家的亲戚,岂会惧他一个萧云帆?”
巴山大殿内,灯火通明。
霍中原邀集众人议事,他自己却迟迟未到,不免引人非议。坐在右首第一张椅子上的是个身穿袈裟,面容清癯的老僧。
此人便是鸡鸣寺方丈宏远。他与霍中原交情笃厚,知道这种场合老友必不会无端误事的,必是出了状况。见众人七嘴八舌,妄自非议,当下暗运内力,口宣佛号。一句阿弥陀佛将大厅上的人声压了下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他,宏远和尚手握佛珠,朗声道:“老衲受霍掌门所托,今夜与诸位檀越相会于此,本为主持公道而来。主人尚未出面,做客人的妄自非议,未免失礼。”
老和尚这话是给金柯寨主黄一鸣听的,他身后几个属下吵吵嚷嚷,对一清道长身后的年轻的小道姑评头论足,言谈举止实在不成体统。黄一鸣出身黑道草莽,平日对手下弟兄管束宽松。当着众人面被人指摘,面上自然挂不住。
一双发黄的眼睛瞪了老和尚一眼,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冷笑道:“宏远大师,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老霍这家伙蹲茅厕不肯出来见大伙,我手下弟兄说几句实话,你老人家就听着扎耳了。”
老僧背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笑道:“黄寨主怕是会错意了,家师说的是有些人,又没指名道姓,您老人家急着解释,是自己承认失礼了。”
黄一鸣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在地上,看着那和尚喝道:“我们长辈说话,哪里轮到你这小辈插嘴。大师指摘我老黄管教不严,大师的徒弟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和尚本欲强出头在言语上闹黄一鸣个灰头土脸,却不料被人家拿住七寸,反将一军。宏远和尚闻言,不免呵斥弟子道:“住嘴。”那和尚看着黄一鸣身后几人洋洋得意,心中大是恼火。
宏远和尚淡淡道:“法见,你出来跪下给黄寨主赔不是。”法见心中百般不愿,但师父有命,只得屈膝下来给黄一鸣道歉。
黄一鸣见老和尚颇为识趣,忙摆手道:“大师,你真是门规严苛,小孩子说话如同放屁,我们这些做前辈又怎能放在心上?”说时,暗地里放了个屁。法见距他尺许,一阵恶臭飘至鼻端。差点背过气去。嘴里小声咕哝道:“什么小孩子说话如同放屁,我看你才是放屁。”
他这一句声音虽小,却给黄一鸣身后一个削尖下巴,斗鸡眼汉子听去。那汉子向前一步,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法见脸颊登时红肿起来,耳朵中嗡嗡乱响。他挣扎而起,要和那汉子动手。法见的两位师兄身子一闪,将法见按住,法见红着眼回身向老和尚道:“师父,这回可是他们不对。”
宏远和尚冷冷道:“法明,法性,你们把他师弟拉回来。”
这时,黄一鸣大声申斥道:“赖驴子,你因何动手打人家小兄弟?”
赖驴子道:“寨……寨主,这……这小子出言不逊。”
黄一鸣问:“他怎么出言不逊?”赖驴子道:“他……他说您放屁。”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黄一鸣也笑道:“人吃五谷杂粮,哪个不放屁?若因为这话,你就对人家小兄弟动手实在不该,回去得罚。”
赖驴子道:“他……他是您说话如同放屁。”黄一鸣哈哈一笑,忽然目光转向宏远的脸上,冷冷说道:“大师管教徒弟不严,我这手下兄弟又是个直肠子。让小师傅吃了点亏,这,这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弟,这杯茶,算是给大师赔罪的。”说着一只毛茸茸的手掌在桌上一拍,一只细瓷茶跳将而起,他四指一拨,那茶碗打着旋儿向宏远和尚胸口飞来。
宏远大师右手二指一弹,叮地一声,那茶碗又飞了回去。他淡淡道:“老僧可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茶。”黄一鸣两手一抓,四指接下茶碗。暗运内力,再次将茶碗送出,口中仍道:“小弟送出去的茶,断没有送回之礼,大师还是接着吧。”
厅上众人见二人这茶碗推来送去,变戏法一般,以为二人客套,唯有那些懂得气功的人才看的出这二人是用内家功夫较劲。群豪里不少好事之徒。放着一场热闹要看,谁也不肯上前劝阻,扫了别人兴致。
唯独莲花观的一清道人比其他人心中明白,宏远大师方才那番言语是为自己门人出头。倘若一会儿鸡鸣寺真与金柯寨人动手,自己定要帮着老和尚。
那只茶碗在黄一鸣与宏远大师之间,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一会离宏远近一些,一会儿离他近一些。黄一鸣内力远逊宏远和尚,能支持这片刻,全仗宏远和尚相让。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更是汗珠直冒,反观宏远和尚神态自若,宝相庄严。始终以两根手指运劲,明眼人自然看的出谁优谁劣。
常人都道和尚遁入空门,本应抛却争执之心,可在宏远和尚不然,为正本心之事,他只会据理力争。譬如霍中原有求于他,他就算舍弃性命,也要替朋友把事情办好。
莲花观弟子尽是些弱质女流,金柯寨这些子弟说些猥琐言语也就罢了,还不时吹着口哨去挑逗人家。一清道姑涵养功夫好不予计较,只能一味忍让。这老和尚倒是看不去了,定要给金柯寨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黄一鸣脸上汗水涔涔,自忖不是老和尚对手,可要他当这这么多人的面低头,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