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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垂,落日的余晖将远处的青江之水染成了一片艳火。
江上的船只来往不断,顾韫却无心欣赏这黄昏中的落日美景。他的面色在跳下骏马时有一略微的沉重,却又很快在长平看过去时消弭于无形。
停泊在江边的楼船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只是伫立在船舷边的人稍微有所不同。
前世他在这处江边经历了两场巨变,一场是与云家的决裂,一场是与卫鹤之的会面。
当然第二场按前世的时间推断,至少还要有个十多年。而今天这场,却与记忆中的时间一模一样。
他重生回来后,曾经数次想要去黎州一探究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云家前世要对他决绝至此。但每次只要回忆起江上这番会晤,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是的,当初身为云家家主的大舅舅,已经在这艘船上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云家自保有限,无力掺和南域与燕京的争斗。往后云家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一丝瓜葛。”
前世他在那场会晤之后,想了很久。两家本家本就早不来往了,为何大舅舅还要千里迢迢专程来走这一趟。是担心自己在将来有难时,会向云家求助?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还有三舅舅,从母亲嫁到青州,就带着三舅母一道跟了过来。如果说外公对自己不够关心,为何不在母亲死后,将三舅舅召回去。可是若说关心,又为何那么多年一直不闻不问。
顾韫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如果一切都不是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那么一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导致局面不得不如此。
“如果不在乎,绝对不会为此耗费心神。一旦为此做出超乎常理的事情,那一定是对此有所牵挂。”容易怀里搂着梧桐,笑着回答他。
他看着船舷上老仆人看过来的殷切而又欣喜的目光,或许容易是对的。那么今天这场会面他是不水该主动跟大舅舅谈谈。毕竟他如今还只是19岁的顾韫,也许可以跟容易说的一样,向大舅舅服个软?
“大少爷,您终于来了。这路上可还颠簸,本来是该去酒楼备一座大席,可是老爷偏说年轻人就应该多动动,所以定在了这里。”
老仆人姓云,名鲁。服侍老太公风风雨雨几十年,在云家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便是云家如今的家主,也要奉他一声“阿叔”。
上一世他也跟了来,送他下船时一直在抹泪。拉着他的手,反反复复的告诉他:“不要生大爷的气,他也有苦衷。”
可是前世他纵然脾气沉稳,乍然逢了这样的事,心绪自然激动难平。对上这位阿公,想来也没给什么暖色。
如今横亘两世近三十年,顾韫重逢亲旧一时也有些百感交集。他握着老阿公的手,轻轻摇了摇,像似回到幼时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没事的,阿公,在哪里吃都可以。”
这声阿公暌违多年,老仆人一双昏弱的眼睛里顿时涌出了泪花。“好好,大少爷。快里面去,煮着锅子正热着,就等您来了。”
顾韫的眼睛猛然一热,这是幼时母亲每年秋冬最喜欢的事情。
老母鸡熬一晚上的汤做锅底,再加一堆乱七八糟的食材,一锅煮上。大家随意开筷,并不拘束。
母亲过身后,他刚开始那两年偶尔还会希冀这个。可惜他的父亲最不喜欢屋子里乌烟瘴气,嫌这个下农气最浓,不准厨房里弄,这道美食也就从此在东院销声匿迹了。
江上秋风甚大,甲板上的帆布被吹得鼓鼓作响。
顾韫踩着楼梯走上二楼,视野顿时较之前开阔起来。
迎过来的老妈妈也是顾韫眼熟的,只不过如今隔了近三十年,对方的名字他却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恍惚记得,跟老阿公一样,也应该是老太公院里伺候的人。
顾韫的脚步微微一顿,这次会面似乎跟前世不一样。
前世阿公是在船舷处迎接他,但大舅舅是亲自到了二楼楼梯口等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面目精明十分老练的师爷。
而今天除了俩个没什么变化的丫鬟,老阿公脸上的表情也比上世少了些愁苦、多了些开心。
迎上来的老妈妈上世未曾过来,今天还未及开口、已经眼含热泪。
顾韫可以肯定,一定有什么跟前世不一样了。
“大少爷成亲,老婆子不能亲来送礼道贺。今日幸逢大公子,老奴这里给您贺喜了。”
他成亲云州没有派人来,只有三舅舅领着三舅母过来送了贺礼。前世他自然心有憾恨,但如今数番梳理前事,再加上刚刚的一番排解,顾韫的心绪自然平和不少。
对着一脸内疚却又满含欣慰的老妈妈,顾韫正要开口宽慰却突然心下一动。“没事,陵州路远,走一趟不容易。有妈妈今日这句道喜就足够了,改日等天气好了我再带容易亲自拜访外公舅舅他们。”
“好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老妈妈欣喜地迭声道,又亲自替他揭起船楼门口的硬板门帘。“大少爷快请进,老爷们在里面等你呢。”
顾韫的闻言猛地一震,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回过身看向了后边的阿公。
阿公朝他慈爱得笑着点了点头,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颤着声音道:“去吧去吧,大少爷如今可长得好高了,又丰神俊朗。老爷见着不知道多高兴呢。”
是老爷,不是大爷。整个云州能当得起阿公嘴里一句老爷的,只有他的外公云老将军。
顾韫心神俱震、眼眶一红,猛然转身率先走进去推开了里面的门。
房间窗户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满鬓苍白的老人家,顾韫进来前他正负手面朝青江、端然而立。
深秋的阳光铺洒在他的白发以及身上,仿若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顾韫抢步进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外公。”这一声疾呼带着悲切带着怀念,也带着一丝不知名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