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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田炼峰终于醒过来,看着挂着黑眼袋的刑术坐在一侧看着他,紧接着田炼峰目光一抬就看到了那幅画,立即站了起来,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刚准备说话,刑术直接道:“有话回去再说,现在帮我把这幅画给抬上车,然后回当铺,沿途有人问这是什么,就说朋友新做的工艺品,存放在我铺子里,明白了吗?”
田炼峰呆呆地点头,随后和刑术一起扶住那画,让刑术将画背部凿开,取下来,抬着上车,随后开车直奔当铺。
两人开车离去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备的白仲政从筒子楼里走出来,没有戴面具的他英俊得让人害怕,这也养成了他出门在外,几乎都要戴口罩的习惯——他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每次遇到胆大向他搭讪的女生,都会呆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这也算是他最大的弱点。
刑术和田炼峰好不容易折腾回了当铺,放下东西关好门,上好锁之后,刑术直接倒在柜台后面的那张小床上,睁眼道:“炼峰,我睡一觉,我扛不住了,否则我脑子中的血管得爆掉,你安静地坐在那儿,不管你做什么,保持安静就行了,等我醒过来,就这样。”
说完,刑术直接睡着了,但他睡觉和田炼峰不一样的是,他睡觉很安静,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刑术才睁眼醒过来,起身一抬眼,就看到田炼峰戴着耳机、拿着手机蹲在最远的角落中看着什么。
刑术起身来,走过去踹了一脚田炼峰,等田炼峰摘下耳机后才说:“开工了。”
田炼峰立即起身:“你总算起来了,憋死我了,快说,这是什么东西?”
“画,现代画,不是古画,虽然是古画的手艺,但这些做工都是后来的,至少是解放后才做的,因为画有色差,而且很重,这种色差是画师应该考虑到的。”刑术看着放在旁边的那幅画,“也就是说,这幅画画好了之后,这个画师因为保管不当,导致画本身受潮,也遭受了日光的直接曝晒,所以产生了这么强烈的色差,看画风和颜料以及手法,这个画师算是个大师级人物,但是这种人怎么可能糟蹋东西呢?所以我推测,应该是十年动乱时期做的,但无法好好保管,东躲西藏的,造成这幅画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最后才找到手艺高超的人,做了裱框,表面又做了这层挡板。”
田炼峰点头,其实很多地方他都没听懂:“这挡板是什么材质的?”
“我不认识,我也不敢找人轻易看,担心泄露秘密,我只能找师父来了,只有找他来掌掌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不能离开,我给师父打个电话,你开车过去接他,注意安全。”刑术也不和田炼峰商量,直接下了命令。
田炼峰也认为这是个与郑苍穹一起合作的好机会,二话不说,转身出门,开着刑术的车就去了哈市临近的圳阳市,去精神病院中接了郑苍穹来,沿途也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郑苍穹。
田炼峰原以为郑苍穹会对自己说点什么,谁知道郑苍穹一路上只是保持着沉默,一句话都不说,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到了刑术的当铺,足足看了那幅画至少半个小时之后才改变。
郑苍穹看了半小时后,干脆盘腿坐在了那幅画跟前,摇头道:“这幅画看起来就像是我师父画的。”
“啊?”刑术还没开口说话,田炼峰先吃了一惊,“你是说是我奶奶的爸爸画的?”
郑苍穹点头:“看来是这样,你们找两个强光电筒来。”
刑术转身找了两个电筒递给郑苍穹,郑苍穹打开摇头道:“不行,光线太弱,要光线最强的那种。”
刑术只得出门买了两个强光手电,郑苍穹将画立起来,叫田炼峰扶住,随后自己与刑术各拿一个手电,他用手电贴近画的正面打开,而刑术则在画背面相同的位置将手电打开,然后两个手电对应着位置慢慢移动,以此来寻找画上的暗记。
许久,在郑苍穹和刑术的配合下,两人终于在那首诗第二行下方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田炼峰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直接念道:“陈大旭?我奶奶的爸爸叫陈大旭?”
郑苍穹摇头,长叹一口气道:“我看走眼了,这不是我师父画的,而是我师父的师弟陈大旭的手艺,我忽略了他。”
田炼峰此时思维跳跃了,下意识道:“等等,不对劲呀,你和我奶奶是同辈的人,我也应该叫你爷爷,但是刑术却管你叫师父,这样一来,我不就比刑术辈分还低了吗?”
“闭嘴!你少扯淡!说正事呢!”刑术皱眉道。
“这种暗记叫‘借天光’。”郑苍穹指着那暗记道,“借天光的意思就是指这种暗记,必须要在正午时分,站在某种特殊的地方,将画的背面对着太阳的方向,而正面用镜子来发光直射过去,只有这样上面的暗记才能显现出来,不过以前管用,后来有强光手电之后,就可以用强光手电直接对照显现了。”
刑术转了个方向看着那暗记道:“师父,这个陈大旭是什么人物?还有,师公还会作画?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呀。”
实际上,郑苍穹压根儿就没有提过他自己师父陈汶璟的事情,否则的话,刑术早就知道他与陈玉清之间的关系了,也不用当千年乌香筷重新现世的时候,才不得不说出来。
郑苍穹看了一眼田炼峰,这才道:“原本这件事,我只应该告诉给刑术的,但毕竟我师妹是炼峰的奶奶,咱们说到底,也算是一家子,我也不避讳你了。”
田炼峰有了笑容,赶紧上前搀扶着郑苍穹坐下,转身就去泡茶,并且知道郑苍穹喜欢喝茶的时候吃点糕点,转身出门在对面老鼎丰家买了几样桃酥、长白糕之类的点心。
郑苍穹也知道田炼峰想听,所以刻意等着他回来,这才开始诉说他师父陈汶璟的事情:“我师父1911年生,也就是辛亥革命那年,他祖籍在浙江龙泉,不过当时我师父的父亲在上海生意已经做得挺大了,家中也开了好几家当铺,他从小就混迹在当铺之中,对各种物件很感兴趣。在他十六岁那年,也就是1927年,上海发生了‘四一二’政变,我师父家因为与工人武装有联系,支持过他们反对军阀,被国民党认定有罪,我师父的父亲花了很多钱,才保下全家,随后不得不离开上海返回龙泉老家……”
也就是陈汶璟十六岁那年,他在龙泉老家私塾外遇到一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半边脑袋被火烧过,模样很吓人,但是画了一手好画,而且经常用石灰在青石板路上作画。
陈汶璟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这乞丐的画,对画也产生了兴趣,后来也时常送些点心给老乞丐,终于有一天,老乞丐就对他说:“要不,你拜我为师吧?”
陈汶璟立即磕头拜师,但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老乞丐实际上是个逐货师,没落的逐货师,画画只是他其中的一门手艺而已,并不精通,陈汶璟后期能达到那种程度,只能说他有绘画的天赋。
当时陈汶璟还有一个族弟,叫陈大旭,属于他们陈家的远房亲戚,因为战乱来投奔他父亲的。
陈大旭与陈汶璟同时拜师,陈大旭虽然没有陈汶璟作画的天赋,但他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模仿,乞丐愿意收陈大旭为徒弟,说到底就是因为觉得这孩子太神奇了,盯着他的青石板画,在旁边拿着石灰块竟然能仿个七七八八,到后来陈大旭模仿的程度到了真假难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