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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凌云昏睡在一片血泊之中,胡芍手中握着匕首,寒如冰雪。
院外人鸣马厮,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胡芍心里微微一惊,只听院外一人道:“有人报案,蒋家发生命案,各位兄弟快快封锁前后院门,莫让凶手逃了!”
原来是县衙的捕快!
胡芍轻轻一跃,跳到屋顶之上,蹑足潜踪,踮脚踏过青色薄瓦,翻身从后院跃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天光即将大亮,前院厢房住着值夜班的四名捕快,从睡梦中被报案的打更人惊醒,大为不悦,哈欠连天,天空孤月早已落下,黎明前黑暗之际,众人丝毫未曾察觉屋顶上黑色的身影。
胡芍早已料定,沾满血迹的凌云,躺在蒋家院子中,必定会被误以为是灭门凶手,如此反倒不必自己动手,借刀杀人即可。
不曾想,县衙大堂之上,已是阶下囚的凌云,居然能够打破枷铐,大闹县衙,无人可敌,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连自己父亲都不能敌,反为所害。
胡芍对于父亲的死似乎并无悲伤神色,因为早已司空见惯。
从小就疼爱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很多次。
在带着胡芍求师蛊门之时,她只有七岁。
蛊门,这个门派聚集了天下最恶毒的毒师。
踏入山门,迎面而来一个红衣舞娘,与父亲寒暄几句。
红衣舞娘笑着搂过父亲的脖子,仿佛许久未见的情人。
她顺走了父亲腰间的二百两金子,摸了下面某处,两人的神态暧昧至极。
微笑着的父亲没有拒绝,欣然任由她在心爱的女儿面前,做这有伤风化的举动。
顷刻,父亲竟然嘴唇铁青,口吐白沫,一声没吭,倒地变成了一具死尸。
这舞娘,便是胡芍的师父,一位蛇蝎美女,修长的双腿迷倒过无数男人,纤长的玉指也残害过无数性命。
在她面前,最重要的生存法则是,不要和她对视!否则,让她感觉恶心的粗野男子顷刻便无性命。
七岁的胡芍目睹了父亲的死,从此对红舞娘充满了仇恨,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在红舞娘身边的三年,她学到了上千种炼毒制蛊的技艺,也暗杀了红舞娘上千次,没有一次成功。
红舞娘仿佛一个毒药罐,对毒药天然的免疫,毫无反应。
三年后,学成一身毒技的胡芍,被红舞娘送上了回家的路。
胡芍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红舞娘看着她乘车远去,吐出一口黑血:“三年差点害老娘死了一千多次!”
回到熟悉的家门,黯然神伤的胡芍想起父亲,不由得泪流满面。
“芍儿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胡芍讶异地抬头,看到了满脸堆笑的父亲,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站在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归来。
她吃惊不已,三年前,那是一场噩梦?亦或是两人串通演得一场戏,为了让自己满腹仇恨从而苦心投入毒技的练习?
县衙大堂上,父亲的尸体已被烧焦了一半,她回想起旧事,心里默念:“大概回到家,父亲就像以前那样,又在门口等待着自己了。”
她右脸上的血丝渗出了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如一滴水迸溅开,形成一个不是很完美的圆斑,周边有参差不齐的小齿。
胡芍仿佛从那一滴乌黑色的血斑中,看出了此刻自己的面容。
“我是不是丑极了?”她好久没这么失落过了。
本以为人生没有任何期待,便不会有失落,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失落难受?青色胎记已经足够丑陋,多这一道血痕又在乎什么?
凌云没想到绝美与丑陋居然能聚集在同一张脸蛋之上,如此强烈的冲突,让人既心生惋惜,又有一种破坏感,像烧坏了一件精美的瓷器,只有打碎重烧的冲动。
尤其是脸上那一道渗血的血痕,他颇为歉疚,本是想用毒针尾杀了她,没想到划破了脸,还是那完美无缺的半边脸。
“你虽然不美,也说不上丑,只是……”凌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快点杀了我!”胡芍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沾在睫毛上几滴泪水晶莹可见,脸上是甘心受死的模样。
凌云反而下不了手,谁能忍心下手杀一个毫无反抗之人?
县衙外,鼓声忽然响了起来。
“有人击鼓?”凌云讶异,转念一想,这里是县衙,有人击鼓鸣冤倒也正常。
不待凌云与胡芍反应,一堆人拉拉扯扯、互相咒骂着冲进了大门敞开的县衙。
院子里,众衙役的死尸已化为黄色的汁水,可见毒针上所附毒液之狠辣,地砖上被侵蚀掉一层青色外皮,露出浅淡的白灰色。
一人踩过黄色汁水,不由掩鼻:“好臭好臭!怎么有人敢在县衙里撒尿!”刺鼻的黄色汁水散发的烟气,几乎烧掉了他的鼻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