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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刚刚出村,走出去没有多远,那女子已跟追上来。楚青流不待她开口,便道:“持刀动剑,威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很威风么?无理取闹,强砍人家花树,与强盗有何不同?我是坏人,你就是好人么?你父母师长都是这样教训你的么?”
那女子没想道他会先行发难,颇出意外,竟然愣在当场,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道:“持刀动剑,我拔剑了么?强砍花树,我砍了么?我怎么就是强盗了?我是坏人,那是我自己坏,却不是父母师长教的!”竟然越说越是理直气壮:“你辱我父母师长,我就不能饶你!”摸出短剑,甩掉剑鞘,便向楚青流扑来。虽是情急之下出手,仍是法度谨严。
楚青流实在不想与她多作纠缠,她持短剑近身搏杀,自己又没有那等凌空点穴的神技,一动手难免会有拉扯,更要被骂作坏人,难以洗脱了。不过又不能不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难而退,若能挫挫她的性子,对她未必就没有好处,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当下双臂贴身垂落,展开步法在短剑光影中穿梭,还不忘时时弄险,任由短剑贴自己身子擦过。那女子连攻二十多招,竟连他的衣角都没能刺破一处,不由得气馁,住手不攻。
楚青流见她一脸沮丧,心有不忍,说道:“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武功,已然很不错了。我不出手,并不是看轻你,实在是不想再被你当成坏人了。”
那女子道:“年纪轻轻,你不也是年纪轻轻的么?怎么武功就会这么好?”似乎很是不解。
楚青流颇感为难,不能说自己的师父是望海庄庄主,此等际遇非同寻常,可遇而不可求。这虽是实情,说出来总难免有夸张卖弄之嫌,实在不合他的性情。
谦称自己武功不过尔尔也是不妥,那岂不是说对方武功更为不堪?人急生智,随口胡诌道:“我是另有奇遇,小时候遇到过一个云游的道长,给我吃过一种灵药。不过我资质实在太差,只能有这一点点进境。”见她两眼放光,忙道:“不过灵药早都吃完了,那个道长也羽化成仙了。”
那女子似是信了,不再追问,楚青流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女子立时发觉,瞪眼道:“你不光欺负我,还说瞎话来骗我,你当我傻吗?不然你为什么会笑?为什么要摇头?”楚青流头项确实动了动,竟然一时语塞,唯有转身走路,说道:“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各走各路吧。”若是跟她纠缠下去,实在不知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那女子将手中短剑往脚下一扔,蹲下身,掩面哭出声来。楚青流便觉着再也难以就此甩手离去,她虽然任性了些,毕竟还未曾作出什么事来,难不成她拿出短剑真的是要当银子使?自己也知道这番推解勉强得很,连自己都信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不想看到她难过。
那女子边哭边说:“你走啊,你怎么不走了?不走为什么又不过来劝劝我?你本领高强,还怕我偷袭么?”抓起短剑远远扔出,接着又哭。
楚青流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误解姑娘了,你并不是要拿剑杀人,是要当银子使。我不该跟你斗气,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你也不用哭了,好不好?”自觉已足够低声下气了。
没想到她哭得更甚,哽咽道:“你,你还要划破我脸!”楚青流忍住笑意,说道:“你既然无意杀人,我也就不会划伤你了。”那女子这才不哭,站起来擦抹眼泪,一张脸满是泪迹,竟是流泪不少。
楚青流不好再看,过去帮她拾起短剑,还未站起身,身后有人说道:“小姐,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世上的坏人可多着呢,走江湖哪有这般容易。别怕,有妈妈给你报仇出气。”
楚青流起身回头,见来了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仆妇打扮,正替那女子擦泪。
那女子道:“章妈妈,你怎么来了?”章妈妈笑道:“你说我怎么来了?我先打这小子两个耳光,咱娘俩再说闲话。”一探手,从衣襟下抽出短剑,剑尖向楚青流一点,说道:“小子,你进招吧。”
楚青流见她年过五十,仍如此傲燥,可见这丫头如此胡行,也未始不是拜她所赐。当下也不多说,扬手中短剑就要上前。那女子道:“那个,那个,那位大哥,你不能伤了我章妈妈,章妈妈,你也不能伤了那个,那位大哥。”婆子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那还打个什么劲!”
楚青流见她说的凶狠,倒也不敢大意,凝神接战,十数招过后,发觉她只与那秦三吉相当,比起戴亮星还略有不如,心说看起来人的脾性与武功还真没有多少关联。当下出招不紧不慢,想探探她的招法门派。
这婆子的剑法与那女子大不相同,使的似是崆峒派一路武功。但所学不多,只有一路剑法和十来招掌法,招法用完便从头再来,倒也不急不躁。斗到六十余招,这婆子说道:“你是昆仑派的人,哼,昆仑山上,从老到小没有好人!”再斗数招,又道:“不对,你不是正宗昆仑派的,吴抱奇是你什么人?”
楚青流并不理她,婆子也不再问,右手持剑前攻,左手随后跟进。这本是一手大路招法,许多门派都有类似招数,文雅的叫做推窗看花,粗直的叫做二鬼拍门,都是取其双手同进之意。两手同进,一虚一实,虚实不定,便难防难守。
婆子右手剑挑刺楚青流持剑手臂,楚青流转腕反刺,此时婆子本该右手牵制对手,左掌跟进,或戳或打,攻楚青流肩背或是肋腹。她却似不知还有此种打法,有机不乘(当然她若当真趁机攻进也绝得不了手),右臂向下,左臂向上,左手手背在右手肘弯轻轻一拍,铮的一声轻响过后,一蓬钢针从右手袖口激射而出,由下向上,打向楚青流肋腹胸口五官。
楚青流与这婆子无冤无仇,又听了那女子那番说话,实在是无意伤她,也没料到她会突下杀手。她近身搏斗中陡然发难,钢针自不到三尺远处射来,实是他出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的险恶。
此时已没有思索考量的余地,楚青流右手短剑抛出迫退婆子,右手成掌在胸前自右向左虚击,身子后仰,左足急蹬,只留右足尖着地,身子与地相平斜转,随即挺身站起。
起身后双掌护住门户,体内真气流行一周,发觉面部胸腹皆无异样,唯左肩麻痒不适,当下闭住左肩气脉,大步上前,右手单手直进,捉拿婆子右腕。婆子似是惊得呆了,动也不动,放任脉门被扣,登时半边身子麻木不灵,短剑落地。
楚青流曲右肘连点其肩头气户穴、缺盆穴,足尖连点其膝湾委中穴,婆子萎缩在地,动弹不得,楚青流喝道:“拿解药!”
那女子也没想到会有此变故,赶紧过来动手在婆子身上搜检。婆子唯有眼珠还能活动,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浑如不见,终于搜出一个小小布包,从中找到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走到楚青流身前,低声道:“我可不是跟妈妈串通好了来骗你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急性,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带了眼底针。”已有三三两两的泪珠落下。
楚青流还真未想到这一节,看她那委屈的样子,说道:“好了,我信你也就是了,反正解药也有了,我也死不了。”她道:“你能信我,听我的话,没伤了章妈妈,我梅占雪很是感激。”楚青流打岔道:“姑娘送我解药,救我不死,我也很是感激,上药吧。”没想到她泪落得更多了。
楚青流伤在左大臂外侧,衣袖挽不到那么高,必得象关二爷刮骨疗毒那般褪掉半边衣裳。有年轻女子在场,楚青流还真没这个胆量,不得已只好拾起短剑,将伤处的衣袖割开一条长口,见伤处已有碗口大小一块青黑。楚青流取磁石吸出两根不到一寸长的钢针,用刀割破伤处皮肤,就要去挤出黑血。
梅占雪也不哭了,赶紧喝止,从婆子身上取出一块不知是皮是布的东西覆在伤口上,动手挤按,说道:“这黑血也有毒。”
这伤位置太怪,若自己单手去挤,势必难以挤得干净,楚青流也只好任梅占雪帮忙,心想老天让人生了两只手,没想到还是不够用。
挤干净黑血,将解药敷上,梅占雪掏出两条红罗巾,将楚青流的衣袖扎好,说道:“六个时辰后再敷一回药,也就好了,不过要留一条大疤。”又道:“不管你是真信我还是假信我,我也补报过你了,我只能这样了。”又笑道:“你没在我脸上留疤,章妈妈先在你胳膊上留了疤。可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些。”
楚青流不理会她打趣,只想着再过六个时辰还要换药,难道还要跟这两个人再呆上六个时辰?过去解开婆子的穴道,说道:“梅姑娘,我还有事,急着赶路,你能否分给我一点解药,够一次用的就行。”
梅占雪浑如全没听见,走到章妈妈身前,说道:“把那个东西拿来。”